第七章 熊寶寶(第5/8頁)

“這怎麽行呢?我已經不要緊了。你這樣拒絕他,反而叫我為難。”

就連敏夫也看得出,香尾裏的心情動搖了。

“他是從公司打來的吧?”

“對。”

“那你應該趕快打過去,如果不快點,說不定他就離開公司了。”

“真棹,對不起噢。”

香尾裏站起來走出房間。傳來香尾裏壓抑著興奮的聲音。

“等見到面,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勝先生,這裏就拜托你了。”

講完電話後,香尾裏便匆忙走出玄關。

“現在正是她的黃金時代。”

真棹目送香尾裏離去,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想喝點酒。勝先生,請你陪我喝一杯。”

真棹打開起居室的門,那是一間小巧整潔的房間。

“你想喝什麽?”

真棹站在洋酒櫃前。敏夫隨意拿了一瓶放在桌上。真棹走出房間。

墻上掛的古老照片吸引了敏夫的目光。是個三十上下的男人。照片不僅焦距模糊,又已變成茶褐色,所以很難掌握他的特征,不過緊緊抿 著的唇倒是和鐵馬很像。

真棹拿著冰塊回來,注意到敏夫的視線後,說明道:“那是朋浩的爸爸,叫做龍吉。”

“聽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他長得有點像鐵馬。”

“長相是很像,不過朋浩常常說,鐵馬和龍吉這對兄弟的感情不太好。”

這點又延續到朋浩和宗兒之間嗎?真棹看著龍吉的照片開始說:“他們倆從父親那一輩就在向日葵工藝一起工作。人家不是說兄弟一起工作,往往會有這種事發生嗎?再加上父親身體病弱,向日葵工藝 的工作都交給他們倆負責。說起來都算是很有個性,也有才能的兩兄弟,在工作上一直互不相讓。”

真棹讓敏夫坐在椅子上,自己往沙發一坐,在兩個杯內倒入酒和冰塊,一杯遞給敏夫。

“龍吉是個很有創造力的人。他擁有一種長才,可以把啄木鳥和遊水金魚這些自古傳來的玩具加以改良,變成更好玩的東西。相對的,鐵 馬也不輸給他。鐵馬在擴張銷售網路,追求利潤方面,擁有高明的生意手腕。”

真棹仿佛在喝藥水似的把酒吞下。絲毫沒有品酒的樣子。

“對龍吉來說,自己發明的玩具一樣接一樣的被鐵馬趾高氣昂的當作他的傑作,變成商品加以促銷販賣,心裏實在很不是滋味。龍吉把鐵 馬的行為稱為偷竊,成天對著幼小的朋浩說,鐵馬那家夥是個小偷。父親在世時,他們雖然感情不好,至少還能合作維系向日葵工藝,等到父 親一死,二人的感情就面臨了決定性的破裂。遺產分配是直接原因。雪上加霜的是,那個時代的玩具業因為大戰爆發,正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 。而且按照當時的社會習俗,遺產繼承權是由長男一手掌控,根本不可能如龍吉所願。”

真棹變得多話起來,似乎是在強迫自己專注。

“結果,長男鐵馬繼承了大繩的土地和公司,龍吉則靠著微薄的資金另創公司,主要是接一些向日葵工藝發包的下遊加工。戰後龍吉也做 出了幾樣新玩具,可是像他這種人偏偏不擅長做生意,每樣商品都不成功。鐵馬得意的說沒有我還是不行吧,就從龍吉手中低價買下他的發明 。龍吉放棄自己的苦心傑作,心裏一定很懊惱吧,一直到死都說鐵馬是小偷。”

真棹的臉上開始出現血色,是說話和酒精牽動了她的感情。

“龍吉一死,朋浩就被鐵馬收養。我本身也是這樣,不過馬割家親戚真的很少,能夠依靠的只有鐵馬。對朋浩來說,等於是在敵人的屋檐 下乞食糊口。我想朋浩陰郁的個性,就是這樣產生的。朋浩和在富裕環境中長大的宗兒及香尾裏在一起,想必吃了不少苦頭。我很同情他…… 好像都是我一個人在講話。勝先生,你覺得無聊嗎?”

“一點也不無聊。不過,你不會累嗎?”

“我想找人說說話,因為我實在睡不著……沒嫁給朋浩之前,我曾在醫院工作過。”

“所以你才能替鐵馬診斷身體啊。”

“鐵馬很討厭醫生。我以前學過中醫,鐵馬很信任我。這點對病人來說是最重要的。”

“中藥也使用膠囊嗎?”

“啊,你說那瓶藥啊?外觀看起來是膠囊,裏面其實是中藥。這樣很方便,對吧?”

真棹初次露出笑容。

“我和朋浩初識,是在我畢業之後的第二年。朋浩因為胃潰瘍開刀,到我工作的醫院住院。我們就是在那裏認識的……你討厭聽這種事嗎 ?”

“不,我無所謂。”

真棹替敏夫的杯子加滿酒。

“朋浩起初給我的印象,是個溫順陰郁的青年。雖然不起眼,個性卻很倔強,也有些別扭。開刀結果很順利,他也逐漸變得開朗起來。和 我熟悉之後,同時也變成了一個任性的病人,常常談到他自己的事。我一不在,他就像個孩子似的老大不高興。但是在來探病的人面前,他又 變成原來那個陰郁的青年。他身邊沒有一個能讓他抒發心事的人。他一直抱著自卑感,不肯去接納別人的善意。只有碰巧遇到他信任的人時, 他孩子氣的那一面才會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