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展開

你知不知道

月亮手上的魔杖

那些愛欺負人的星星們

要是被它打了一下

你看

就會變成流星逃走的

深夜的偵查會議,一直開到淩晨一點,才告了一段落。每一成員的臉上都浮出油漬,疲憊之態表露無遺。

雖說是偵查會議,嫌犯已遭逮捕。議論所以會拖延,是因為有兩三刑警,對江津子之行兇提出質疑,而主任與木曾加以反駁所致。但這樣也並非有了決定性結論,尤其兇器尚未尋獲,使問題愈陷入混亂困境。

但是,反對論卻把重點放於動機方面。認為江津子沒有殺須賀俊二的理由。

一位刑警如此提出問題:“被害人在監獄度過四年數個月。在這段期間完全被隔離於外面世界。也就是說有四年的生活斷層。對於這樣的男人,江津子又何以起意殺害?一個沒有行動自由的男人,不可能有機會挑起別人對他的殺害。”

主任反駁說:“被害人是剛出獄的人。也就是說他正缺乏異性溫存,只打算做禮貌的拜訪,而她是從前熟知的表兄弟寡婦,且吸引力十足的女人。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於是被害人遽然萌起邪念……”

“不對,不對,”山野刑警插嘴道,“假定說,是被害者施暴結果的突發性兇殺,兇器可能會隨手扔掉。起碼不可能為了偽造不在場證明,還有悠哉出門購物的冷靜。”

“有道理。”分局長開口說,“我認為這個兇殺案有相當的計劃。只是不知道,江津子何故,及何時開始這個計劃。”

“那麽分局長,您也認定江津子涉嫌?”

對於持反論的刑警挺身質問中,分局長肯定地點頭道:“正如木曾君和瀧井君所指出,江津子的行動顯示……”

“可是,單憑情況證據……”

“不,以心證而言,也完全符合。真使人不敢相信,江津子自被帶到分局之後,不曾流下一滴眼淚。畢竟她眼前看到的是表兄弟被殺呀,依一般女性心理而論,真難於想象。”

“即使如此,”刑警鍥而不舍地追問道,“倘若江津子抱有計劃性殺意,被害人也該有預感才對,而被害人卻毫無抵抗地被殺死。”

分局長沒有回答。他並非信服刑警的意見,而是由於多年的偵訊經驗,對江津子抱有本能的不信感之故。

他默默地吸著悶煙。

會議出現了好幾次的沉默時間。在此當中,只有暖爐發出嗶剝聲燃燒著。疲勞一點一點地增加每一個人的口唇重量似地。

“可憐的是那個孩子,”分局最資深的金子刑警低聲道,“說來這是她的第二次遭遇不幸。”

木曾吃驚地擡頭。懸於心中的疑惑又突然復蘇:“金子,那個女兒是否是江津子的親生子?”

“是啊,江津子和過世的丈夫生的啊,有什麽不對嗎?……”

“不,沒有什麽特別的……”

“她大概有六歲了吧。總之她是個不幸的孩子。父母親雙雙地成為新聞焦點人物……”

“她父親又怎麽樣了?”

“他叫精一郎,是高中老師。從妙義山的炮巖墜落而死的。”

“墜落……說來是意外死亡的?”

“大概是吧。是妙義鎮警方確定後處理的。當時是暑假中,當年精一郎的父親還在世,是現任的市議員,所以葬禮辦得很盛大。記得那個女兒才誕生不久。父親橫死,母親又是殺人犯——沒有比這個更不幸的吧……”他說完大口地喝了變涼的茶。

分局長等他話說完便站起身:“大家都十分疲倦了,今晚就到此結束。明天的行動就依照剛才的安排進行……大家辛苦了。”

步出分局大門,木曾大口地吸入迎面吹來的寒風。

淩晨一點。

在凍得僵硬的路面,木曾聽著自己腳步聲走著。

分局長指示,待天一亮便繼續搜尋兇器工作。金屬搜查器的使用,人員的配置都已決定。

可是,木曾邊走邊想,在這個案件中,有所隱匿的不僅只有兇器一項。應偵查的對象,勿寧是兇殺的動機。

木曾擡起雙目,探究似地凝視黑暗。看看有什麽線索,能從江津子的心理,挖出動機這種渺茫無形的東西。想及於此,他又忽地碰觸到,金子刑警剛才的話。

——那個女兒的父親是從妙義山上炮巖墜落而死的。父親橫死,母親是殺人犯……

這番話,啟示般地在他內心發出閃電。聯想到一個異想天開的方向。女兒的父親是否遭到殺害!“事故”是否被設計出來的?

這個聯想,沒有理由,也欠缺論理與證明。即令如此,在凝視黑暗的木曾眼睛,卻清晰地盯著一場情景。

妙義山突兀的空心炮巖。在相似炮筒的巖石上端,站立著一個男人。另一男人由背後偷偷接近。不定的兩個身體,在高高的空間稍稍糾纏。霎時間其中一個男人身體,失去平衡踏出無物的空間。留在巖石上的男人眼睛,注視墜落而下的一點。男人緩緩地回頭,把面部轉到木曾的方向——須賀俊二!木曾不禁感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