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4頁)

煩。

煩煩煩煩煩煩——

在這支煙燃到一半時,氣急敗壞的嘶吼聲由弱至強,層層遞進式的傳到了這條巷子裏——

“你——這——家——夥——”

“今天一直跟在我身後鬼鬼祟祟的找我麻煩,也該給我適——可——而——止——了——吧——”

這是人的喉嚨發出來的聲音。

“咚——”

這是什麽東西被砸向地面的聲音。

“咦、咦啊——請、請原諒我——啊啊啊——”

這是什麽人發出的悲鳴。

然後在我面前,銀色的、看起來似乎是我方才購買香煙的自動販賣機被人以不自然的力道整個甩飛了出去,一起被撞飛的還有人的軀體,大概率是方才發出那聲悲鳴的人。

我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煙灰都差點抖掉在手指上了。

最後宣告這一幕如美國的爆米花動作大片終結的,是從巷子的入口走過來一個頭上還流著血、金發的酒保服男人。

我的目光沒有遮掩,自然被他察覺到了,可他扭頭過來同我目光交匯的那一刻,我立刻就認出來了這人是我的高中同學——

“……平和島……同學?”

“啊?”他好像還有點沉浸在方才的盛怒之中,但還是盡量壓下情緒看向我:“你認識我?”

我無奈的說:“我是你高中的同校,曾經我們同班過一個學期,名字是一枝,還記得嗎?”

他頭上還滴著血的樣子有點滲人,我有點擔心他會失血而休克,但平和島靜雄仿佛一個沒事人似的,他先是“啊”了一聲,然後靜立了幾秒,我猜他應該是在努力回想我是誰,然後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也對我說了聲:“你好,一枝同學。”

我見他完全沒有處理傷勢的打算,只好提醒道:“傷口沒關系嗎?”

他說:“只是看著嚇人罷了。”

……他是不是對自己的傷勢有什麽誤解?

我從口袋裏取出手絹,走到他旁邊說:“……還是擦擦吧。”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會弄到上面都是血的。”

“手絹臟了不就臟了,還是處理傷勢要緊。”

最後,我看著平和島靜雄擦了頭上的血跡,光潔的腦門絲毫無傷,他說:“……只是看著嚇人,我沒有說謊。”

我看了看滿是紅色的手絹又看了看他的頭,突然感覺很不科學。

“手絹。”他將全是血的手絹攤在手心裏,不知所措的樣子像是在問我要怎麽處置。

我說:“……給我吧。”我等會兒找個地方扔了算了,當著他的面這麽做我怕會讓他心裏不舒服。

結果平和島靜雄主動說:“我賠你一條新的吧。”

我看他穿著酒保服,搞不好現在還在上夜班,我問道:“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平和島扯開馬甲,對我解釋說:“……我沒有在做酒保。”

“這麽穿是出於個人喜好?”

“算是吧。”他說,“附近只有堂吉訶德,在那裏買可以嗎?”

“那走吧。”

那條滿是血汙的手絹被扔進了垃圾桶裏,我們走著,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些閑話。

“我剛才看了你弟弟的電影。”

“啊,感覺怎麽樣?”

“相當帥氣。”

“平和島同學現在在做什麽呢?”

“應該是‘幫別人把錢要回來的工作’吧。”

“啊,討債人嗎?”

“算是吧,你呢?”

“宗教學校的後勤人員。”

“聽起來有點難懂。”

“是嗎?那就當做是普通的後勤、文職工作。”

“做起來有意思嗎?”

“還算有意思吧。”我說,“但是工作不就是這樣嗎?喜歡和不喜歡都得做。”

“你說得對。”然後從包裏摸出煙來,卻又問我:“介意我抽煙嗎?”

“請隨意。”

平和島靜雄在正常聊天的時候不是那麽個熱情十足,感情起伏的人,相反,在他身上有種特殊的沉靜感。並且你不用刻意去找話題,即使兩個人都沉默著,空氣也不會變的尷尬。所以到後來,他給我賠了一條新的手絹之後,我們又回到了一開始那條街上,此時我已經開始抽第二根煙,我們一個人靠著墻一個人靠著電線杆,無言的讓煙霧繚繞在頭頂。

“高中的時候……有件事我要對你道歉——對不起。”

“什麽?”

我根本想不起來他為什麽突然朝我道歉。

“有一次,我和……臨也打架,我一氣之下順手抓起你的桌子從樓上扔了下去。”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挺不好意思的,當他下一句話說出口,我才知道他為什麽支支吾吾的——

“我……後來才知道你……不太方便,抱歉,我記得當時在三樓。”

他似乎是想避開提到我“殘疾”這個事,但是口才不佳,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可是這沒關系,笨拙的溫柔同樣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