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6頁)
“我認為,一枝小姐不是什麽——‘糟糕的人’。”
太宰竟然把這句話也轉達給他了嗎?
他絕對是故意的。
“……你是特地過來跟我說這個的?還不惜在雪裏站了好半天?”我說,“別這樣了,小心生病。有什麽要說的發郵件給我也行。”
國木田這個人身上最閃光的就是他那股子認真的勁兒,一旦他拿出這份決心,似乎萬事都能成。
唯獨感情這件事是不講道理的,再怎麽強大和堅韌不拔的意志也不會讓雙方的心發生偏移。
望著他的表情,我說不出自己心裏的情緒是怎麽樣的,就像心中打翻了一本酸橙汁,然而底部卻是澀口的爛柿子,混合成令我難以言狀的古怪滋味兒,從舌根往上翻了起來。
“我聽太宰說,一枝小姐現在已經有心傾的對象了。”
我點點頭:“是的。”
我不明白他現在的心情,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現在一定要好好看著他,不可以移開我的視線,要以百分百的認真來回應他的認真才行。
只有這樣,才能將過往的事殘留在我們之間的波瀾給撫平。
國木田頓了兩秒,問道:“是……以結婚為前提嗎?”
我有短暫的愣神,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如此提問。
在記憶之海中拼命翻找,我才想起來我以前說過希望在26歲之前結婚——但我也只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更何況現在距離26歲還有夠久。
“我不知道。”我只能實話實說,“還沒有想那麽多,能不能交往都不知道。”我扯出一個勉強合格的笑臉,“結婚還早著呢。”
“是嗎……”國木田在風雪中低聲喃喃。
就當我以為他還要說些什麽時,他卻將話題終止了,青年嚴肅端莊的面龐上正浮現出一種姍姍來遲的輕松,就像是終於將難搞定的課題告一段落後似的。
“總之,一枝小姐請不要說這種貶低自己的話——我想說的僅此而已。”
國木田他只是扶正了眼鏡後,朝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身子彎的很低,我看不清他臉的輪廓了。
“失禮了。這邊還有工作要辦,我先離開了。”
然後背朝著我踏著商業街的石磚隱去在雪景之中。
我仍然站在原地,終於是讓白雪飄上了我的鼻尖,混合著鉆進去的冷空氣,讓我感覺鼻子發酸,幾乎就要流出淚來了。
我死死的盯著街角,直到青年直直挺著的後背終於到我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
……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包藍莓爆珠的七星。
到家後我將圍巾甩到一旁,回到臥室裏,打開暖氣,然後將買來的禮物放進帶鎖的櫃子裏。
人在心情混沌的時候會想要做些和平時不同的事情,用這種獨特的體驗來稀釋掉心情中糟糕的部分,就好比去放飛自我,去尋求刺激,而我則是選擇拿起戒了很久的煙。
我心中顛簸的原因有二:
一是遇上了分手已久的前男友,這占比百分之三十。
二是國木田問我是否以結婚為前提在追求五條悟,這占比百分之七十。
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這第二件事,想著想著就不禁咬緊了牙關。
我在徒步歸家這短短的路程之中察覺到——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都是並未將五條悟當做是未來可以結婚的對象來看待。
人們在戀愛中所抱有的熱切的幻想,大多是對於未來的假設,不論是幻想甜蜜的二人世界、婚禮上披上白紗的樣子、又或者是在余暉下攜手凝視彼此的眼睛,全都是奔放的腦內劇場。
這些,我竟然一點假設也沒有做過。
想到這裏,我自己都咂舌了。
浪漫的幻想也許會消亡,但不應該在我對某人正心動的時候。
所以,這是為什麽呢?
這種一時半會無法改變的觀念讓我太陽穴發漲,頭昏,無法集中注意力。
想到此處,我拆開煙盒取出一支老朋友,隨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我其實戒煙很久了,為了點燃這根煙我在家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了打火機。我換上平時在家穿的那件毛衣,發現外面雪已經開始下大了,雪花在空中斜飛著。
臥室裏有個不落地的大窗戶,有一層向內凹進來的坐台,我連外套都懶得穿,坐在靠窗的位置,將窗戶打開一丁點。寒氣吹進來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然後生硬的叼著煙開始的點火。
咬開爆珠後、比起藍莓更像是清爽的薄荷,從舌根和鼻腔往上猛躥的清爽讓我在暖氣還沒充分布滿的這個房間裏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深吸氣後,卻因為長久沒碰過煙而不習慣,竟是嗆了一口,弄得我捂著嘴咳嗽起來。
眼淚都嗆出來了幾滴。
然後我就完全清醒了。
方才使我困惑的問題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