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籠裏的痛哭

......少女像只膽怯的動物躲在單薄的被子裏,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與其說少女是躺著,還不如說是蜷縮著比較貼近她現在的狀況。一如被捕獲栓在籠裏的小動物畏懼向它靠近的人類腳步聲一樣,少女始終豎著耳朵傾聽。醒來之前聽見什麽東西尖叫的記憶讓她心神不寧,感覺有些不安。

(最好不要有任何人進來這裏!)少女祈禱著。盡管夢中的景象是那麽嚇人,少女還是希望一人獨處,這總比有人來問話、安慰她或是成為別人好奇與同情的對象都好。從很早以前她就習慣一個人獨處,絲毫不會覺得寂寞。她甚至希望大家最好都忘了她的存在,就像個被棄置在這陰暗、居間的東西一樣。

少女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讀過一本書,內容是生長在南方叢林的大象生態。書上寫著:年老的大象在死期將近時,會離群前往叢林深處,巨大的身影徘徊在昔日如王者般昂首闊步的叢林裏,尋找終老的土地。

(如果我也能像那樣子死掉就好了......)在原始森林中的死亡。橫躺在奇怪植物的下面,為人所遺忘的死屍......

少女閉上眼睛,想像那種孤獨的仿徨。她汗濕的身體,因而像被狂風暴雨洗過一般地清爽。仿佛少女已經一個人走在熾熱陽光與千古黑暗交錯的叢林之中。

(直走,沒錯,順著道路一直往下走。)在她的視野中,那條道路清晰地浮現眼前。不需猶豫,只要一步一步地上前,就會走向死亡。少士踩過野草,聽見了自己的腳步聲。

(小心點,這一次千萬不能失敗。這一次絕對......)有人在遠方呼喚。不要理睬!不可以回頭,只要往下走就對了。一個腳步聲從背後追趕而來。

(是那個男人!)

少女加快了腳步。遠萬交疊的聲音,又摻雜了近處的腳步聲,有好幾個男人在追趕自己。急促的喘息聲來自那個男人;那個抱住自己、不停舔著自L的身體、將他汙濁的血液流進自己皮膚裏的男人。

嘮叨碎嘴的說話方式,應該是別的男人。沒錯,那種說話方式很具特色,就是那個將自己推入絕望深淵、留下毫不在意的笑聲離去的男人!

還有一個聲音是誰呢?對了,就是那個人。那個人是來追我的。對不起,放了我吧。就讓我這麽死去吧,我想結束這一切......

少女遮住耳朵咬著嘴唇,一心一意奔跑在眼前不斷延伸的道路上。終於聲音遠去、腳步聲消失了。深沉的寂靜支配了那座叢林,風睡著了,野獸進入夢鄉,無數的星星悄悄地點綴著天空。少女身處其間,繼續不斷地奔跑。

門開了,走近少女床邊的女人上前探視時輕聲低喃了一句。

“還在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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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草檢察官結束本鄉的調查回到辦公室時,看見桌上有山岸事務官的留言。

因為接到小孩突然發燒的電話,所以先回去了。有關偵查總部來的聯絡事項及報告文件等,一並收放在書桌抽屜裏。野本刑警來過一次電話。大川警部請你回來後務必立即回電。端此。

下午七時四十分 山岸

檢察官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已經是八點過後。剛剛他進辦公室時,整棟大樓的燈幾乎是關著的。如果這幢建築整晚燈火通明,那就表示有大事發生了。

檢察官點燃一根煙,悠悠蹺起腳來。他是累了,卻又好像在享受這份疲倦似的,就像運動過後回味肉體酸痛的滿足感一樣。

檢察官拉開抽屜,裏面有幾張留言和書寫於下谷警署公用十行紙的書面報告。看來檢察官去本鄉前交代的調查結果都送來了。

檢察官將台燈拉近,將所有文件放在書桌上。上面寫著幾個人的過去,枯燥的文字正確無誤地記錄事實。

有關城崎浪江的調查報告:根據貴單位照會的事項,有關該人士死亡當時的情況及事後處理整理成下列報告。

1.城崎浪江(當時四十歲)於昭和二十五年九月二十三日下午一點十分左右於台東區禦徒町二町目的電車行經路上,欲穿越馬路時,被疾駛而來的吉普車所撞,當場死亡。死因為顱內出血。

2.該吉普車為派駐神奈川縣座間的美國陸軍運輸司令部所有,司機為隸屬該部隊的卡拉方·史提馬中尉。當時車上有一名自稱是翻譯的女性共乘,事後確定是名為羅莎·田中的脫衣舞娘,專以美軍為其賣春對象。

3.一發生車禍,史提馬立即停車,並交給趕來處理的下谷署小林正一巡警一張名片,且不停地說著話。該名巡警聽不懂英語,要求共乘的女性翻譯,該名女性只是在一旁說笑,並強調是被害人的過失:“那個女人竟然跑到車子前面跳了女來,難怪會被撞死!”其他目擊車禍的路人也和該名女性的說法幾乎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