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松宮看了一眼手表,離開了明治座。他並不是來看演出的,而是去了位於劇場旁邊的事務所,目的是為了掌握押谷道子來時的情況,以及訊問負責接待她的員工。總之就是確認淺居博美的話是否屬實。

押谷道子和淺居博美似乎是單獨見面的,過程究竟如何並沒人知道,不過有好幾個人看到道子被博美送到出口。那些人都說兩人當時看上去言談甚歡。松宮覺得這些話似乎並不假。

博美過去的經歷已經大致清楚。她在老家讀的小學和初中,初二的時候父母離異,她歸父親撫養。沒過多長時間,父親也去世了,她不得已被送進孤兒院。父親之所以會死,據說是為債務所困,從家附近的一處建築物上跳了下來。轉學後,她初中畢業,進了縣立高中,畢業後來到東京,加入了巴拉萊卡劇團。至此為止的經歷均在孤兒院留有記錄,而之後的也可以在網上輕松查到。二十歲左右時,她作為演員登上舞台,三十歲之後又作為編劇和導演受到矚目,推出了幾部代表作,一直發展至今。她結過一次婚,對方是巴拉萊卡劇團的法人諏訪建夫,但結婚僅三年,兩人就協議離婚了,沒有孩子。

押谷道子來東京就是為了見淺居博美,這點已確認無疑。但是不管怎麽看,博美似乎都沒有殺害道子的動機,而且也沒有發現她跟殺人現場——位於小菅的那所公寓之間有什麽關聯。而道子來東京,或許還有另一個目的——這是特別搜查本部現在的主流看法。如今警方正就她在東京除博美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熟人進行調查,但從她手機的通訊錄中並沒有發現相關線索。

發現屍體的房間主人越川睦夫至今依然下落不明,也有人認為可能是越川強行將道子帶到房間裏,目的是強奸或者搶劫財物等。如果越川真是這樣一個殘暴的人,那麽一定早已惹過其他麻煩,可從對周邊鄰居的調查中並沒有發現相關線索。而且就算道子真的是被強行帶進房間,前提也只可能是她當時身處現場附近,那麽她為什麽會去那個地方便成了一個謎。

已經是發現屍體的第十天,調查陷入了僵局。

松宮走在路上,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比事先約定的晚上七點已經晚了一些。不過對方應該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說到底,對方也不是因為稍稍遲到就計較的人。

約定的地點在甘酒橫丁。是一家面向大路的日式料理店,印有店名的布簾後面是鑲了玻璃的木制格子門。松宮拉開門,環視店內。正中間的過道兩邊擺著兩張四人桌和四張六人桌,如今有一半桌子旁邊坐了客人。

約好要見的人正坐在一張四人桌邊,濕毛巾和茶杯放在一邊。他正看著報紙,外套已經脫掉掛在椅背上,現在是一副襯衫打扮,沒有系領帶。

“久等了。”松宮說著拉出那人對面的椅子。

加賀擡起頭,開始將報紙折起來。“工作結束了?”

“算是吧。”松宮也脫掉外套坐下,把外套隨手扔在身邊的另一把椅子上。

店裏的大嬸來點菜了。加賀要了啤酒,將已經空了的茶杯遞給她。

“這附近好久沒來了,還挺懷念的。好像沒什麽改變嘛。”

“沒什麽改變,才是這條街的魅力所在。”“確實。”

大嬸端來啤酒和兩個杯子,還有附送的下酒小菜,今天送的是蠶豆。加賀給松宮倒了杯酒,松宮微微點頭道了聲謝。

加賀是松宮的表哥,同時也是他在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前輩,不過現在隸屬日本橋警察局的刑事科。幾年前,日本橋警局設立一起殺人案的特別搜查本部時,兩人曾一同執行過偵查任務。

今天是松宮發出的邀約,因為他有事想跟對方確認。

“你說來這邊有要緊事,是什麽?去哪了?”

“去明治座有點事。”周圍有人,也不好說是辦案或者取證。

“明治座?是這個嗎?”加賀用拇指朝墻上指了指。

松宮順著看去,發現那裏貼了一張大大的海報。《新編曾根崎殉情》——跟明治座官方網站上的宣傳圖片一樣。“啊,是,是。哦,原來這裏也貼了海報。真不愧是人形町的店。”

“有點事是指看演出嗎?真是份令人羨慕的工作。”

“怎麽可能。我去了一趟那邊的事務所。”

加賀隨意應了一聲,似乎並沒有多大興趣。他隨即叫來大嬸,點了幾個菜。這裏他好像很熟,都沒有看菜單。松宮打量著他點菜時的樣子,朝嘴裏塞了個蠶豆,喝了口啤酒。

“那,你找我又有什麽事呢?”加賀問道。“哦,其實是跟這個演出有關。”

“跟演出?”加賀再次看向那張海報,“這個演出怎麽了?好像最近是挺火的……哦?”他好像注意到了什麽,視線凝聚到一個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