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灼熱 04

葬禮在案發三天後舉行。因為屍體解剖,葬禮稍微遲了一些。昨天晚上,有關案件的情況已經由警察公布了。

這次葬禮當然只是美枝子的葬禮,但參加的人似乎都把它當成了母子兩人的葬禮。只要看看他們的表情,洋次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洋次住在玉的母親從趕到守靈現場開始就一直在哭。很明顯,她的眼淚與其說歸因於兒媳的死帶來悲痛,倒不如說是因為她預感到了孫子的噩耗。

三天來,終究還是沒有來自兇手的消息。警方沒有明說,但似乎都預計孩子的屍體馬上就會被發現。駐紮在洋次家的警察也在昨天晚上全部撤回。

田沼洋次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傍晚六點。雖然太陽正在下落,地上散發出的熱量卻似乎沒有半點變化。他將喪服的上衣搭在肩上,連手掌也滲出汗水,濡濕了包住骨灰盒的布。

他家門前站著一個男子,是加賀。他也脫掉了上衣,用右手拿著,露在短袖襯衫外面的手臂肌肉正閃耀著汗水的光亮。他一定是平時堅持鍛煉,洋次呆呆地想著。

“辛苦你了。”加賀一邊點頭打招呼,一邊說道。

“你一直在這兒等著嗎?”

“不,剛剛才過來的。我有兩三個問題想要問你。”

“是嗎?那請進。”洋次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走進房子,他先打開了餐廳的空調。這裏和二樓的臥室都裝有空調。隨後,他將牌位和骨灰盒暫且放在了一樓的和式房間裏。這個家裏沒有佛龕,但是也不得不買了,洋次想道。他自己並沒有信仰什麽宗教。

“有關你兒子的新情況,很遺憾,一丁半點都沒有。”加賀坐在餐廳椅子上說道。

“是嗎。”洋次無力地說道,將黑色領帶取了下來,盤腿而坐。他全身疲憊,喉嚨幹渴,但連走到冰箱的氣力都沒了。

“對了,聽說報紙的收款人那天來過這裏。”

“收款人?什麽時候?”

“她說是下午剛過三點的時候,按了鈴卻沒有回應,當時她覺得是主人外出了。”

“可能是外出了吧。”

“但是,”加賀的目光落在警察手冊上,“比這稍早的兩點半左右,附近的一位女士和你夫人說過話。那位女士說,你夫人正駕車從什麽地方回來。”

“那……”洋次咽了口唾沫,“就是說收款人來的時候,美枝子已經被殺了嗎?”

“目前而言,這個說法最有說服力。”刑警采用了慎重的說法。

“下午三點……是嗎?”洋次轉動腦筋思考起來。那個時候自己在幹什麽?

“你覺得你夫人開車去了哪兒?”

“不知道,會不會是買東西?”“但是據那位和她說過話的女士說,你夫人並沒有拿著購物袋一類的東西,只說是出了趟門而已。你認為這說的是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銀行、市政廳或者郵局之類的,會不會是這類地方?”

“但這些地方全都在步行距離之內,用得著特地開車去嗎?”

洋次稍加思考,說道:“因為最近太熱了。”

“這是個理由。”加賀點點頭,“那麽,你能推測出她去那些地方要辦什麽事嗎?”

“我家的家事全歸她管,所以……對不起。”洋次沒有看加賀的臉,低下了頭。

“無論在誰家,男主人都是這麽說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忙著工作。”話一出口,洋次已經感覺出這個語氣像是在為自己找借口。

“事實上,你夫人在白天外出,好像並不只限於那天。”

“你的意思是……”

“因為附近的人經常看到她開車出去。事發前一天,她也出去過。”

“那一定是去買東西了。應該是出去買一些晚飯用的小菜吧。”

“不,不是那樣的。”

加賀堅定的口氣讓洋次感到困惑。眨眼間,加賀就像抖出魔術的機關似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超市的購物袋。

“這是家名叫‘丸一’的超市的袋子。你是知道的吧,從這裏到那家超市只用步行幾分鐘。你夫人基本上每天都在那家超市買東西。不光店員記得她,我們還從這裏的垃圾簍裏找到了那家超市的小票。”加賀說著,將手指向了操作台旁邊的垃圾簍。

在自己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警方已經調查到了垃圾簍嗎——發生了殺人案,這種程度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這他當然明白,但還是不太高興。

“怎麽樣?你夫人白天去了哪裏,你有線索嗎?”

“這個嘛,有點……”洋次絞盡腦汁,又咽了口唾沫。

“你夫人既然出門了,當然也會將裕太帶走。”

“嗯。”

“這麽一來,我想她能去的地方也就有限了。對帶著孩子的人來說,日本是個很不方便出行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