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埃勒裏一席話(第3/6頁)

“天真,”埃勒裏嘿嘿笑著,“你這老頑固。逼得我要消除邏輯的和常識的雙重障礙。

“這樣來看這件事。我們能根據下棋的時間來推定謀殺的時間嗎?

“按照邏輯,我認為我們能。因為我們發現了什麽?在黑方的首行,兩枚紅子中的一枚仍處於比賽中。但在西洋跳棋中,當你到達對方底線時,你就有權利讓你的棋子加冕或者說稱王[3];如你所知,那就是把另一枚棋子放到第一枚上方。那麽,這就奇怪了,這局棋中紅方明明有一子在王線[4]上,它卻沒有加冕?”

“我終於開始有點明白了。”亞德利咕噥著。

“只是因為那時棋局中止了,因為紅子不加冕,棋是不可能繼續進行下去的,”埃勒裏迅速接著往下說,“有證據證明這盤棋就在那一刻停止了嗎?有!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布雷德在這盤棋中是執黑,還是執紅?我們有各種各樣的證據證明布雷德是下棋高手。實際上,他曾經接待過全國西洋跳棋冠軍,兩人還下成了平局。那麽,能想象布雷德在這盤棋中執紅嗎?紅方顯而易見是弱方——弱到讓他的對手有三王加一子的優勢。不,不能想象。我們可以立即斷定,布雷德執黑……附帶說一句,為了澄清事實,我再修正一點。現在我們知道,黑方的優勢實際不是三王加一子,而是兩王加兩子,因為紅方一子本應稱王。

“然而,仍然是巨大的優勢。

“但如果布雷德執黑,那麽在下棋時,他必定是坐在靠近寫字台的椅子上,而不是離寫字台較遠的對面。因為所有被俘的紅子都在靠近寫字台的這邊,而俘虜紅子的當然就是黑子了。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得知布雷德執黑,他坐在靠近寫字台的椅子上;他的來客和下棋對手,面向寫字台坐在對面,而布雷德背對著寫字台。”

“但此事有什麽意義呢——”

埃勒裏閉上眼睛。“如果你想了解天才的話,教授,請接受迪斯累裏[5]的勸告,磨煉耐心。現在是我發言,可敬的教授。好多次我在課堂上,情緒焦灼地想要趕緊獲知你有關萬人軍[6]、腓力[7]或耶穌的最終結論……

“我說到哪兒了?對了!有一個丟失了的紅子,被我們在死者布雷德被釘成十字架的圖騰柱附近發現了。死者的手掌心裏有一個圓圓的紅印。他在被殺時,一直握著那枚棋子。為什麽他要這麽做?理論上有許多種解釋,但只有一種已得到事實證明。”

“什麽事實?”

“這一事實就是:一枚紅方棋子到了黑方王線,卻沒有加冕。在布雷德手裏的——在黑方手裏,注意——是那唯一丟失的紅子。我不明白,”埃勒裏趾高氣揚地說,“你怎麽會無視這樣的結論?即紅方——黑方的對手,成功地讓它的一枚棋子到達了黑方的王線;黑方,或者說布雷德,拿起一枚俘虜的紅子準備把它放到那枚剛剛到達他的王線的紅子上方;但在他這麽做之前,某件事讓棋局中斷了。換句話說,布雷德,抱著專門為了給對方的棋子加冕的目的,拿起一枚紅子,但是永遠沒有完成這個動作。這一事實直接表明了這盤棋何時結束,以及為什麽結束。”

亞德利仍然默不作聲、全神貫注地聽著。

“結論?很簡單,布雷德沒能完成這個動作是因為他無法完成。”埃勒裏嘆息一聲,“他那時受到了攻擊,以致沒法給紅子加冕。”

“那血印。”教授嘟囔道。

“正是,”埃勒裏說,“地毯上血印的位置支持我方才的推斷。那血印在黑方那邊,亦即布雷德坐的椅子後兩英尺。我們早已得知,謀殺發生在書房裏;而那血印在書房裏只此一處。如果布雷德從頭部正面受到攻擊,那麽當他坐在桌邊打算給紅子加冕時,他該往後倒在他的椅子和寫字台之間。那兒正是我們發現血印的地方……魯姆森醫生認為,既然在布雷德的屍體上沒有別的暴力痕跡,那必定是他的頭部先受到了攻擊;在兇手把屍體搬運到涼亭以前,傷口的血直往外湧,染汙了他身下的地毯。所有細節都吻合。所以事實呼之欲出:布雷德坐著跟他的加害者下棋,換句話說,殺害布雷德的兇手也是他下棋的對手……啊,你有異議。”

“當然有。”亞德利反駁說。他把煙鬥重新點上,用力地抽著。“在你的論據中,哪一點能駁倒下面的看法呢?布雷德下棋的對手或者是無辜的,或者是克羅薩克的一個同謀;當這個無辜的對手跟布雷德下棋時,或者這個同謀跟布雷德下棋分散他的注意力時,克羅薩克偷偷跑進書房,從後面攻擊了布雷德,這想法在那天發現血跡時我就已經說過了。”

“什麽?我的論據多如牛毛,教授。”埃勒裏的眼睛閃著光,“我們早已知道,克羅薩克沒有同謀。簡單地說,他是專為復仇而來,這些犯罪中沒有什麽能誘惑從金錢視角出發的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