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封信(第2/2頁)
“我敢保證,波洛,”我說,“無論是誰聽了你剛才那番話,都會以為你在麗茲酒店點菜呢。”
“難道就不能受點罪嗎?確實如此。”他嘆了口氣,“不過,我相信運氣,相信命運,如果你願意的話。站在我身邊,阻止我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這就是你的命。”
“你說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指的是什麽?”
“忽視顯而易見的東西。”
這句話在我腦子裏轉了幾圈,我沒太明白是什麽意思。
“好吧。”過了一會兒,我微笑著說,“這個超級案件出現了嗎?”
“還沒有,至少……”
他突然不說了。皺起眉頭,面露困惑之色,伸手下意識地擺正了我無意中碰歪的東西。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慢吞吞地說。
他的語氣很古怪,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依舊眉頭不展。
突然,他堅定而迅速地點了一下頭,穿過房間,朝窗戶旁邊的一張桌子走去。不用我多說,桌上的東西分類擺放,而且貼著整齊的標簽,他立刻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他慢慢向我走來,手裏拿著一封打開的信。他先把這封信通讀了一遍,然後交給我。
“告訴我,我的朋友,”他說,“你怎麽看這個?”
我懷著幾分興趣,從他手裏接過信。
這是一張很厚的白色便箋紙,信的內容是用打字機打的 :
赫爾克裏·波洛先生,
讓我們可憐愚笨的英國警察束手無策的謎案,你卻可以輕松破解。你一定很得意吧?好了,那就讓我們看看聰明的波洛先生到底有多聰明。可能你會發現,這是一塊很難啃的骨頭。這個月的二十一號,請留神安德沃爾。
你忠實的
ABC
我瞥了一眼信封,信封上的字也是打印的。
“郵戳是倫敦WC 1。”當我把注意力轉向郵戳時,波洛說,“你怎麽看?”
我聳了聳肩膀,把信還給他。
“寫信的人是個瘋子吧,我猜。”
“難道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你不覺得這是瘋子幹的事嗎?”
“是的,我的朋友,確實像瘋子幹的。”
他的語氣很嚴肅,我訝異地看著他。
“你還真把它當回事了,波洛。”
“我的朋友,瘋子必須被嚴肅對待。瘋子是很危險的人物。”
“是啊,當然了,確實……我沒考慮到這一點……但是,我想說的是,這好像是一出拙劣的惡作劇,可能是哪個開心的白癡喝多了 [1] 。”
“什麽?九, 九什麽?”
“沒什麽,只是一種表達方式而已。我指的是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不,該死,一個多喝了一杯的家夥!”
“謝謝,黑斯廷斯——‘醉醺醺’這個詞我熟。就像你說的那樣,除此之外沒什麽……”
“你認為有什麽?”他不滿的語氣令我震驚,於是我便問他。
波洛懷疑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你是怎麽做的?”我詢問道。
“我還能怎麽做?我把這封信拿給傑普看,他和你的觀點一致——一個愚蠢的騙局——他用的是這種表達方式。蘇格蘭場每天都能收到類似的東西,我也得到了一份……”
“但你當真了?”
波洛慢條斯理地回答。
“這封信裏的某些東西,黑斯廷斯,我不喜歡……”
他的語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認為是什麽?”
他搖了搖頭,拾起那封信,放回桌子上。
“如果你真把它當回事,你就不能做點兒什麽嗎?”我問道。
“你和以前一樣,行動派!可是,我能做什麽呢?郡警察已經看過這封信了,他們也不屑一顧。信上沒有指紋。至於寫信的人是誰,沒有一點兒線索。”
“僅僅是你的直覺?”
“不是直覺,黑斯廷斯。直覺這個詞不好。是我的知識——我的經驗——告訴我,那封信不太對勁兒……”
他找不到合適的詞,於是用手比畫,接著又搖了搖頭。
“可能是我小題大做了,但不管怎麽說,只能等,沒有別的辦法。”
“嗯,二十一號是星期五,如果那天在安德沃爾附近發生一起特大搶劫案……”
“啊,那將是一種安慰!”
“安慰?”我盯著他。這個詞用得太奇怪了。
“搶劫是件可怕的事,怎麽會是安慰呢!”我反對他的說法。
波洛用力搖頭。
“你錯了,我的朋友,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如果真的只是搶劫案 ,我倒要松一口氣,我就不用為別的事情擔心了。”
“擔心什麽事?”
“謀殺。”赫爾克裏·波洛說。
[1] 原文“have one over the eight”直譯為八加一,引申義是多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