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邁向袓國的一步(第3/3頁)

雷震那銳利的目光逼視著我,我感到一陣顫栗,仿佛自己隱瞞的“731”經歷就要被對方識破。

雷震什麽也沒問,叫我聽從他指揮。後來我才知道,他原先是抗日遊擊隊的隊員。以後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攻讀了醫學,他的專業是外科。

雷震叫我先試做他的助手。我原來畢竟是“731”少年隊員,掌握醫學基礎知識,消毒、注射、發藥等實際操作都幹得很出色。八路軍第八後勤部約有二千名士兵,象我這樣懂醫學知識的衛生兵還找不出來。

不久,雷震就喜歡我了,不管診察、手術,還是治療,都帶著我。

我很敏感地意識到,跟著雷震可以保證生命安全,我幹得更賣力了。他叫我“小鬼”。日本軍隊確是鬼,從這個意義上說“小鬼”是蔑稱。但雷震用它卻是親切的意思。

日本軍隊敗退後,中國大陸的形勢變化萬端,國府軍北上占領了華北地區。在重慶的蔣—毛會談上議定了成立聯合政府的方針,並決定改編國府軍和中共軍隊(八路軍),統編成國軍。就在談判期間國府軍進攻滿洲,占領了滿洲全境。

國府軍隊在滿洲搞“強盜作戰”,殺戮、掠奪滿洲的百姓,為了拯救他們,共產黨軍隊也北上了。一九四五年下半年至一九四六年,國共戰爭全面展開。從前線連日送來許多傷兵,其中很多人在轉移途中傷口都已腐爛生蛆。

雷震對傷員的判斷和識別非常迅速,他判斷為“沒希望”的重傷員,就進行碘仿靜脈注射,讓他們安靜地死去。他判別為“搶救”的傷員,就施行簡單粗糙的治療。

那時沒有麻醉藥,讓傷員喝下燒酒後便斷然進行截肢或取彈頭手術。在這裏主要是搶救生命,至於傷員以後的生活能力就來不及考慮了。

身體綁在手術台上,進行開刀手術,傷員痛得大聲哭叫。雷震聽了一點不動聲色。其實,表面上冷漠、無情的雷震,內心對傷員充滿了感情。

做完手術縫合傷口時,只能塗上一些軍馬用的碘酒。靠這種簡單粗糙的治療,挽救了許多戰士的生命。

當雷震忙不過來的時候,就由我代理手術,手術後傷員恢復得也不錯。於是,大家對“小鬼”便刮目相看了。我也享受了軍醫待遇,並給我配備了一位年少的警衛員。不久,語言也漸漸能聽懂了。在“731”裏曾學過北京話漢語的基礎課,但是八路軍幾乎都說山東口音的中國語。掌握了語言後,我的地位更加穩定,成了雷震的得力助手。

第三節

八路軍的特點是上層軍官和下層士兵之間的文化水平差距顯著。上層軍官幾乎都是知識分子,下級士兵不少人卻是文盲。但他們軍紀嚴明,服從命令。中共的軍隊為民族獨立而戰,只有他們的軍隊才進行政治教育。他們對百姓彬彬有禮,沙場上英勇善戰,足智多謀,戰術神出鬼沒。

當時的八路軍裝備精良,停戰前不久,他們繳獲了關東軍的大批武器,戰馬、軍車、糧食,數量很多。一九四六年(昭和二十一年)一月,我突然發燒。連續幾天,高燒四十多度,我神志昏迷、情形很危險。但是,沒有藥可吃。

雷震給我作了檢查後,雙眉緊蹙。第二天早晨,突然跨上戰馬,不知上那兒去了。我失去雷震的照料,出現了脫水症狀,生命垂危。三天後,雷震突然回來了,一到駐地,立即對我進行大劑量注射。注射的效果十分顯著,眼看燒退了,病情輕多了。

為了救我,雷震離開部隊好幾天,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奔走,找來了有效的抗菌藥。

雷震離隊期間,有幾個傷員死了。我這條命是幾個八路軍傷兵的犧牲換來的。

在我痊愈時,國府軍發動了猛烈進攻,八路軍不得不撤退。隨著戰局的惡化,第八後勤部也撤到了國境線上的安東。隔著一條鴨綠江,安東對面就是新義州,即朝鮮。如果去新義州,就可以想辦法到釜山。隊友們的臉龐又出現在我眼前。我的心,飛向日本。

國府軍很快追蹤而來,安東城內展開了巷戰,傷員驟增,醫務班忙得招架不住。安東僑住著許多日本人,其中有日本醫生和護士。第八後勤部很快“征用”了這些醫務人員。

八路軍英勇奮戰,擊退了國府軍。後來,八路軍貼出布告:將遣返日本人中的病員回國,要日本病員報名。這時候,我也要求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