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不可侵犯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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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忙於工作忘卻了煩惱,晚上夜深人靜一個人呆在屋裏的時候就聽見兒子正吉呼喊的聲音由遠至近從遠方飄來,好像在夜空中乘風而至。

這風聲太像正吉的聲音了!檜山郁枝沒有絕望,她堅信正吉早晚有一天會回來。即使兒子回來的希望早巳不復存在,她也拒絕絕望。也許這種拒絕要伴隨一生。

正吉那天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至今一點兒音信也沒有。

一年前,他迷上了柔道,每周兩次前往城郊的柔道班訓練,風雨無阻。有時感冒發高燒,就是課不上,柔道班也不能耽誤。練了一年多,雖然技藝沒怎麽長進還在二級上徘徊,可他雄心不減,說總有一天要像山下選手那樣在奧運會上拿個世界冠軍。

然而三月初的一個狂風大作的日子,正吉從家裏去柔道班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問柔道班的人,回答說晚上九點左右訓練完他就回家了。

從柔道班到家,中間不過兩公裏的路,然而就在這兩公裏的距離中,正吉卻像水蒸氣似的“蒸發”了。

五年前由於一次事故郁枝失去了丈夫,自那以後母子兩人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正吉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看到母親為了維持家裏的生計到附近的收音機配件廠做臨時工,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自己也找了一份送牛奶的工作。

郁枝說不用他幹把功課學好就行了,可怎麽勸他也不聽,說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幹。

他說之所以選擇牛奶工是因為送牛奶可以鍛煉腰腿部的力量。這麽孝順的孩子是不會拋下母親一個人出走的。正吉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為了尋找正吉的蹤跡,郁枝不知多少次往返於家和柔道教室之間。在沿途的路上,她撿到了一截金屬段兒,像是從項鏈上掉下來的,黃金上配著白金,看樣子它的原品應該是相當昂貴的飾品。

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會掉在馬路上昵?會不會和正吉的“蒸發”有關?不管怎麽說,這是掉在正吉“經常走的路”上的“異物”。郁枝決定向警察報案。

雖然報了案,但這不過是為了尋求精神上的安慰。

“他有女朋友嗎?是不是和女朋友發生了什麽糾葛?”

當值警官例行公事似地問道。

“女朋友?他還是初中一年級的學生。”

郁枝對當值警官的口氣感到非常不快。

“現在的孩子都早熟得很。初中一年級也和成人沒什麽兩樣。”

“我兒子沒那麽早熟。”

“誰都這麽說。不過他有沒有被人叫出去呢?”

“他經常去的地方就是柔道教室,那天他也去了那裏。”

“和家裏人有沒有鬧別扭?”

“家裏就我們兩個人,他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我們從沒鬧過別扭!”

郁枝嘴上說著,心裏卻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丈夫死後不久,她又認識了一個男人,可丈夫剛死沒多長時間,感情上一時還難以接受。

正吉後來知道了這件事,並逐漸認可了他的存在。然而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卻和別的女人結了婚。郁枝沒有權力責怪他,因為責任在自己,面對對方的求婚,自己總是說等心情調整好了再說,讓對方無限期地等待。

可是正吉不可能因為這件事離家出走,當時他還在上小學,不可能理解母親和男人之間感情上的事,再說那也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當值警官沒有注意到郁枝表情上的變化,繼續問道:

“他有沒有拿走現金或存折什麽的?”

“沒有。”

“衣服有沒有少?比如便服或制服什麽的?”

“他就穿了一件普通的運動服和牛仔褲。”

“有沒有做了一半沒做完的事?”

“噢,他從朋友那兒借了一本推理小說還沒看完,他說挺有意思的等回來以後接著看。”

“好吧。光憑這些還難以斷定有被害的嫌疑,過一兩天再說吧。”

值班警官漫不經心地說道。

“為什麽?”

“凡是離家出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兩三天後就會回來。”

“可正吉不會回來了。”

“何以見得?”

“要回來早回來了,他一定出什麽事了!”

“不管怎麽說,再等兩三天看看。也許不象你想象得那麽嚴重。”

然而,三天過去了,正吉仍然沒有回來。郁枝的預感應驗了。

從那以後,郁枝開始了無限期的等待,日子一天天地挨過去,正吉回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然而,她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

正吉一定還活著!我不能沒有他!

對郁枝來說,正吉可以說是她生活的全部,是她生命的延續。她和丈夫的生活在正吉面前早已變得可有可無,他只是把正吉的生命播撒到了她的體內,僅此而已。這不僅僅是忘卻帶來的風化,原本丈夫在她心中就是淡薄的。她是一根只要磨擦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點燃的火柴,而丈夫只不過是點燃正吉這束生命之火的磨擦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