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

山前讓

平成七年,在迎來作家創作生涯三十周年這一值得紀念的年份裏,以大膽表現現代性風俗的《夢之原色》(角川書店刊)為代表,森村誠一氏發表了相當多的推理小說新刊。而長篇小說《平家物語》及以無名劍(未刻有鑄造者姓名的劍)回溯歷史的《人之劍》等從其獨特的視點回顧日本歷史的作品,在這一時刻更倍受關注,這是向世人充分展示敏銳細致地描畫出現代社會眾生像的“森村推理世界”魅力的一年。該氏最初題為《噩夢的使者》的《完全犯罪使者》在《小說寶石》上連載(昭和62、8~10),並於昭和六十二年(1987年)九月被作為K小說(光文社)中的一冊出版,是一部帶有新趨向的長篇推理小說。

嬰兒遺棄、肇事逃逸、公司職員自殺、主婦自殺、豪華飯店未亡人被殺、然後是漂浮在渥美半島伊良湖岬上的新聞記者的屍體……時間不同、場所各異的這些事件散落在故事中。有的看來沒什麽因果關系,有的則相關人士重合。真的有什麽人的意志能把這些事件串連在一起嗎?書裏由人們頗為熟悉的棟居等刑警和一對因奇妙的緣分與事件發生關系的男女追蹤著事件的真相。

對於日本與日本人來講,平成七年是昭和二十年(1945年)結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第五十個年頭,人們從各種角度回顧這五十年。而在二戰結束後不久,以橫溝正史氏的《本陣殺人事件》為發端,很快重新活躍起來的推理小說界,在這半個世紀裏留下的步伐也是不同的。既有力作不斷、前途大好的新人陸續登場、景象繁榮的時期,也出現過幾乎不見新作的停滯階段。

風風雨雨、起起落落一路走過的推理小說界,現在更處在潮流的旋渦中,作為娛樂的中心不斷推出引人關注的熱門之作。而在解說目前極之隆盛的日本推理小說的歷程之時,不能忽視的就是松本清張氏的存在。該氏的業績不止表現於推理小說,其短篇作品、及《零之焦點》、《眼之壁》等長篇給推理小說界的影響也是無法估量的。

松本氏的第一部長篇推理小說是昭和三十二年至第二年連載於《旅途》的《點與線》。這一幾何學意味、抽象感覺的題目確切真實地表現出了推理小說的本質。該氏在隨筆《推理小說的表現》中是這樣來解說其意義的:

之所以把題目定為《點與線》,是因為覺得人很像是一個點那樣的東西。而把點與點連起來的線或者是親密的朋友,又或者是戀人,也可能是前輩與後輩的關系。但這線或者在別人看來是已經設定好的,只需連起來即可;又或者實際上並非如此而令人看似如此、只是由他人信手畫出來的而已——我想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的。

一開始就被明白畫出的實線與偷偷畫出的、沒有顯現於表面的虛線。動機就隱藏在由這兩種線織就的人際關系裏,而掛滿這串連起事件與事件的推理的線正是推理小說之所以為推理小說的地方。越是構思巧妙的推理小說,其中的虛線與實線糾纏得越復雜緊密,越令人難以窺伺到事件的真相。追究制造“點與線”圖形的動機與犯罪方法,漸漸解開糾纏在一起的這些線的過程,正是推理小說所能帶來的最大樂趣。而且虛線可能突然在瞬間轉為實線,風雲突變出現意外結果……松本氏正是在這樣的“點與線”交錯的背景中,有力地捕捉社會矛盾或組織性犯罪,為日本的推理小說帶來新的發展。

就在日本推理小說史留下的印記來講,森村氏的存在與松本氏同樣耀眼奪目。在森村氏登陸推理文壇之前的昭和四十年代的前半段的推理小說界,以松本氏的登場為契機帶來的一大熱潮開始衰歇,文壇復歸沉寂。而昭和四十四年隨著《高層的死角》獲得江戶川亂步獎,《虛構的空路》、《新幹線殺人事件》、《東京空港殺人事件》等作品接二連三地出版,森村氏將文壇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

以富有社會性的題材結構故事骨架,通過密室或不在現場證明等嶄新的設計及嚴謹的組織,展示出推理小說層層剝筍般解謎的魅力,森村氏以自己的作品將松本氏開創的推理小說新路不斷加以拓展、鞏固。隨著髙度成長期的到來,日本社會變得更加龐大,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變化。以去國外旅行也已是家常便飯的新日本社會與物質生活極大豐富的日本人為素材,森村氏可以說描寫出了新的“點與線”。該氏熱情積極的姿態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不斷追求新視點的森村氏的熱情特別表現在這部《完全犯罪使者》上。通過業余偵探堅忍不拔的追蹤調查,“點與線”漸漸顯現出清晰的脈絡形狀。然後終於所有的線索都清晰起來,最後犯人被逮捕。動機與犯罪方法被解開、並用“點與線”緊密地把它們聯系在一起。盡管如此,整篇卻以完全犯罪的事實上成立這一奇妙的結果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