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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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送錯了,真煩人。”武藏野公寓的看門人平川撇著嘴說。由於住戶的流動性非常大,郵局沒能及時掌握,時常把寄給已經搬走的原住戶的信發到這裏來。把這些信匯總,知道轉寄地址的寫明新的住址,送回郵局,這也是看門人的工作之一。

在送來的信件中,偶爾也有收件人的姓名平川根本沒聽說過。仔細一看,住址和門牌號碼都不對。大概是分撿時弄錯了,把發給別人的信誤送到這裏來了。

如果收件人就住在附近,都是平川自己給送去。這些信基本上都是在戰時屬於鄰組附近人家的。偶爾也有收件人的地址並不在這一帶卻誤送到了這裏。這說明這一地區的公寓越來越多,新的住戶不斷入住。

平川所住的武藏野公寓也是在三年前占用菜地建起來的。平川看了看送錯了的信,收件人是北條今日子。不是住在這邊的,從住址看,是在和泊江市交界的一帶。平川沒聽說過這個人。

“怎麽會送到這兒來呢?”平川歪著腦袋想。

誤送的信不是直接郵寄的。沒辦法,給她送去嗎?心地善良的平川嘟囔著。他覺得由他來送比送回郵局要快一些。

北村又來到了喜多見。他第一次來是因為新屋的住處引起了他的興趣。第二次來是為了尋覓在這兒偶然看見的那個像猖村今日子的女人。第三次來則是他不由自主地被這一帶的風景所吸引。

他這個難忘初戀女性影像的五十上下的男人,一邊在這一帶打聽很可能就住在這裏的她的消息,一邊構思著追尋青春幻影的多愁善感的作品。通常這種題材總是讓人覺得不好意思,難以下筆,但是在和猖村今日子擦肩而過以後,北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他想把作品中情節變化的場景設在看見今日子的喜多見,這次來的目的很明確。不過私下裏他希望有可能會在這兒碰到今日子。如果沒在這兒和今日子擦肩而過,或者如果沒看見那個長著一張酷似今日子面容的女人,這裏只是一個不會引起他絲毫興趣的平凡的地方而已。

文章裏描述的風景和現實中的風景並不一樣。

即使描寫同樣的街道、樹木和橋梁,也要經過作家意念的篩選,塑造成完全不同的造型。作家的眼睛只看得到他感興趣的東西。

他可以根據當時的心情把街道描寫得美麗無比,也可以描寫得醜陋不堪。他想喝酒時就只看得到酒店的招牌。在經濟上和精神上都感到潰乏時,就覺得披上盛裝的街道只對有錢人微笑。這叫做“心理風景”。

北村眼裏的喜多見的心理風景常常是從今日子那裏派生出來的。也就是說那個風景的出現是因為有今日子在。北村雖然置身於現實的喜多見的風景當中,但只看到了他的心理風景。在現實與心理的雙重風景之中,北村的注意力渙散了。

“先生,北村先生。”

他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在叫他,北村一下子回到了現實當中。風景也回到了現實當中,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正在對著他微笑。但一時想不起對方的身份了。

“我是武藏野公寓的平川。前幾天真是不好意思。”

對方馬上自報了姓名,是新屋所住公寓的看門人。北村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新屋原住所的附近。

“那天是我打擾了。”北村客氣地說。

“先生,您今天這是去哪兒?”

被平川這麽一問,北村一時答不上來。

“正好有點兒小事兒。”北村若無其事地避開了平川的問題。

“是來收集素材嗎?”平川得體地說出了北村要說的話。

“啊,是的。”北村已淡淡地接過了話茬。然後禮節性地問了問看樣子是在這一帶閑逛的平川:“平川先生在散步嗎?”

“不是,我是來送發錯的信件。收件人肯定是住在這一帶。”平川看了看手裏拿的信封。

“您可真是好心腸。我有時也收到送錯的信件,但從沒直接把信送給收信人。”

一般都是放回郵筒裏,要是直接郵遞的信件就扔在一邊不管了。

“反正我有空兒,順便散散步唄。”平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從門牌號碼來看,肯定是在這一帶。最近搬來很多新住戶,還沒有掛上名牌,給郵遞員添了不少麻煩。”平川拿著信往周圍看了看。

“我也跟你一起找吧。收信人是誰?”北村只是在心理風景中信步而行,所以覺得尋找送錯信件的收件人也很有意思。

“收信人叫北條今日子。如果收件人的地址沒寫錯的話,應該就住在這一帶。”平川把信拿給北村看。

“北條今日子?”這是一個銘記在北村記憶深處的名字。這是猖村今日子結婚以後的名字。北村曾經在喜多見車站見過她。信封上的收件人正是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