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玀晚餐會(第4/8頁)

相當於飯店的生產部門的廚房本來就形成了一個和客室、飲食營業部門截然不同的獨立世界,這是一個就連經理也不能說長道短的“治外法權”地區。

這夥難纏的人只要你承認他的“廚師的誠意”便什麽都沒了,至於飯店是賺了還是虧了他們毫不關心。一句話,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受到相應的賞識。

總之,只要把東西裝進人的胃囊裏去,廚師那頭的問題暫時算應付過去了。而且這樣做也就無須再去找廢棄的場所和人手,餐廳的占位問題也能解決,實在是一著一箭數雕的高招。

問題是上哪兒去找這二百名“吃客”。

把帳台所有的夜班人員統統拉來也不會到四十個人。而且由於時間關系人們都已經吃過晚飯了,要他們立即吃下一份分量充足的晚餐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差錯造成的,帳台的人應該每人吃兩份。”餐廳主任又追加了一條無理的要求。他當然不是真的要這麽做,無非是希望人們能盡量多吃一點。

站在當場發呆,菜是不會減少的。山名只好回到自己部裏,把情況跟還留在那裏的預約系長說了。

因為時間已經很晚,帳台經理已經回家了,而夜班經理的上班時間又還沒到,事件發生在白天和夜晚之間的“真空時間”裏。

預約系長和帳台夜班主任商量一陣之後便開始了滑稽而又淒慘的“吃客”動員。當夜正好佐佐木也上夜班,山名跟他把事情一說,叫來了客室部分三十來個夜班人員。離二百人還差得遠。

夜班經押來上班了,向全飯店所有的夜班人員打了招呼電話總機、守衛、技術、保安、洗衣房,甚至連備品倉庫值班的也動員到了,二百個人總算湊齊了。

各部門,也有人不願硬被拉去當這種無效飯菜(原意是指由於預定客數減少多出來的菜)的吃客,對這些人當然不能勉強。

晚上九點多,主餐廳的營業時間結束了。

緊接著,奇妙的晚餐會開始了。人們依次抽空趕到餐廳來“幫忙”。不用說,侍者們並沒有依次上菜伺候,堆積在廚房裏的菜肴如數被搬到了餐桌上,擺不下的就直接排在地上。

這些菜無須依次進食,揀近的吃就是了。胃口好的一個人吃幾份也無妨。

“別先挑小吃,多吃些雞鴨魚肉一類的主食嘛。”餐廳主任對不斷進來幫吃的人要求道。肚子已經餓了的年輕職工對這個能放開肚子飽餐一頓的機會感到十分高興,其中甚至還有幾個一能頂三的豪傑。但一大半部是應夜班經理之召而來的,並不十分帶勁。

“好容易做出來的菜這麽個吃法連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哎,別這麽說嘛。要沒有這麽個機會,我們還吃不到客人的飯菜呢。”

“客人的飯菜?什麽客人的飯菜?這還不是殘羹剩飯?這比殘羹剩飯還不如,和喂狗沒什麽兩樣。”

“那你又怎麽吃得那麽津津有味?”

“最近狗好象吃得比人更考究了。”

桌子上看著出現了一疊疊吃空了的盤子。肉片被吃得精光,魚卻幾乎無人問津。這些魚算是白殺白做了。

餐廳保持著和營業時一樣的豪華的體裁。可是這和為付錢吃飯的顧客而設立的設備之間存在著一種性質完全不同的化學變化。取代優雅的音樂和洗練的交談的,是一種陰已惻惻的鬼氣。

在那裏吃喝著的不是人,面是一批餓鬼。這是一場餓鬼的宴會。同樣也以餓鬼一樣的身份置身於荒涼的正餐席中的山名忽然心頭一熱,眼睛漸漸濕潤了。

——客人的飯菜……

山名一面往無食欲的胃囊裏咽肉片一面喃喃自語。仔細想來自己一直以來的奮鬥不正是為把“職工的飯菜”變為“客人的飯菜”嗎。

——這是客人的飯菜嗎?

他象嚼砂似地咀嚼著肉片。

這不是客人的飯菜,是狗食。靠一年兩年的奮鬥是無法站人生的客人一邊去的,也許一輩子也站不了。

“這我很清楚。可明知如此,為了品嘗這種屈辱的滋味,我……我……”

豪華的正餐盤子上泛出了被長良岡強逼著接觸的汙物的淒慘的顏色。

“你一個人嘰嘰咕咕地在說什麽?”山名聽到耳邊有人說話,轉過頭去一看,佐佐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旁來了。

“什麽,是你?”

“‘是你’算是你對朋友的招呼了?我是幫你收拾殘羹剩飯來了。”

“錒,對不起,我正在想事情。”

“哎呀,殘羹剩飯還真不少哪!”佐佐木吃驚地環視著四周。

“我總算體會到當時你被久高逼著吃剩菜的滋味了。”這時候,餐廳一角裏突然飛出來一聲怒喝:“自己吃完的盤子自己收起來!”一個餐廳侍者喝住一個把東西吃得杯盤狼藉準備離去的客室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