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第4/6頁)

加津子想驕傲地、體面地和健治分手,但這實在很困難。即使她宣布與健治取消婚約,萬一對方偷腥的事被傳開,那大家還是會用男人變心甩了女人來解釋這場戀愛。這樣,她還是會遭受同樣的屈辱。

如果健治突然死了的話——她想。

如果他死了,自己就不會遭到侮辱,甚至還會有人對自己的不幸抱以同情。可是,健治盡管骨瘦如柴,卻不曾患有疾病,只能盼望他出意外事故,但那希望渺茫。

健治的行動漸漸變得反常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加津子。這樣下去,不用等到秋天,健治就會離開她,或許還可能搬到酒吧女那裏去。加津子很著急。

要讓健治早點死,就只能殺死他,別無他法。

加津子考慮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可這是殺人,總會伴隨巨大的危險。要想把事情處理得天衣無縫,真是難於上青天。

一天,她翻閱報紙,讀到了一則女性從高樓跳下自殺的新聞。

她突然得到啟發,想到可以把他從高處推下去,造成失足墜落的假象。

她絞盡腦汁,最後想到了東京近郊的高尾山。那裏曾是修驗道的道場,山頂附近野鳥很多,她以前去過那裏,熟悉大致的地形。後山山谷有一處二十米高的懸崖,寺院旁邊有一條小路,正好圍繞後山一周,她正是在前往道場的路上望見懸崖的。

下面的問題是,怎樣趁他不小心,將他推到谷底。繞山小路足有一米寬,自己很難將並排行走的他推下懸崖。三十五歲的女性在力量上根本不是年輕男子的對手,如果不顧一切地把他推下去,肯定會留下雙方拉扯的痕跡。不管怎樣,一定要讓人以為,他是自己走到懸崖邊緣失足掉下去的。

她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她悄悄買了一架小型照相機。為了不讓店員記住自己的臉,她有意選擇了市中心一處熱鬧的照相器材店。她以前從未擺弄過照相機,購買這種能放進手提包裏的小照相機時,她向店員請教了操作方法。她又買了膠卷,按照店員描述的方法裝進相機。

下一個星期日正好趕上休息,她邀請健治一起去高尾山郊遊。他最初不願去,可是見加津子興致高昂,只好不情願地答應下來。或許他在想,遲早要和這個女人分手,這次就算是最後伺候她一回吧。

星期日,兩人很早就出發了。到高尾山需要乘坐兩個小時的列車。她將剛買的小照相機藏在手提包裏,沒讓健治知道,當然,她也沒告訴別人。到站後兩人換乘纜車,下纜車後再攀登石階,終於抵達了山頂的寺院。在寺院裏,他們稍事休息,吃了些點心。

星期日遊山的人相當多,加津子有些擔憂,不過寺院旁邊的小路上,遊人並不多。遊客大多會去參拜寺院,然後在附近的樹林裏休息,或者吃點東西,很少有人會到後山。

高大的樹木威武挺拔,鮮嫩的竹子亭亭玉立,滿山目之所及都郁郁蔥蔥。

加津子拉著健治的手,歡快地走著。途中遇到的遊人無不詫異地望著這對年齡和身高都極不般配,卻依然很快活的戀人。

“哎,阿健!”她說著打開手提包,拿出小照相機,“我買了這個!我要給你拍張照片,為今天的遊覽留個紀念。”

健治瞥了一眼相機,臉上並沒有顯出高興的神情,好像在說,橫豎都要分手,拍照片實在多此一舉。可是,或許是這個男人覺得她很可憐,終於沒有說什麽。

“你會用照相機嗎?”他問道。

“當然,我在照相器材店學會了,一點都不難。嗯……在哪兒拍好呢?我要選個好背景。”

男人本來就對拍照不感興趣,所以沒有自己選擇地點。走著走著,他們漸漸靠近了加津子記憶中的懸崖邊。她沒有記錯,下面的確就是絕壁。

加津子開始尋找合適的位置。他突然掉下去時,自己可不能一起被他扯下去,所以那時必須挽住一棵樹以防萬一。

“這裏好嗎?”說著,她將相機掛到脖子上,“背景是連綿的遠山,非常漂亮。你站到那邊去,我來拍。”

讓男人站到小路中央後,她透過鏡頭看了看,說這個位置不理想。

“最好再往後一點,你離我太近了,照不到全身。”

“這裏行嗎?”

正如她設想的那樣,男人果然背對著,退向了懸崖邊緣。這時只要推他一下,他肯定會立刻掉下去。

“啊,不錯。”她說著按下了快門,“再拍兩張。”

終於到理想位置了。懸崖邊有一株大樹,樹幹分成了兩杈。加津子想,只要用手臂挽住那樹杈,自己就沒有和他一起掉下去的危險了。

“這裏真好,比剛才的景色還好。”她讓他站得離樹再稍遠一點。

他兩腿分開站立著,身後是相模與甲斐的山巒中泛起的重重霧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