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第3/6頁)

她對大家宣布,他們預備在這一年的秋天結婚。現在是六月,還有四個月。聽聞此事的同事們都相信兩人肯定早已過上了夫妻生活,所謂結婚只是形式而已。加津子只有一個人,既無父母又無兄弟,健治就租住在她隔壁,所以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兩人已經同居了。

“今年秋天我就要辦婚禮了,所以在我結婚前,你借的錢可一定還清啊。”加津子這樣叮囑編輯部與營業部的借債者。

居然要和比自己年輕十二歲的男人結婚,大家在祝福她的同時,也懷有幾分看好戲的心態。最開始的時候,她臉上還顯出羞澀的模樣,隨著這件事傳遍整個報社,她也漸漸坦然面對,滿不在乎了。她早班下班的時間同健治一樣,兩人會在門廳處相互等待,然後一起回家。她倒班在家時,如果天要下雨,她就會拿著雨傘興沖沖地送到報社。這時,就算前台和保安們開玩笑說他們恩恩愛愛,她也不羞答答。她完全成了一名賢妻。

看著兩人出雙入對的模樣,大家都暗自擔心女方的將來。且不說遠的,加津子臉上早就起了皺紋,看上去像是有三四個孩子的媽媽,而健治很開朗,看上去似乎比實際年齡還年輕兩三歲。比起夫妻關系,健治更像加津子早年生的孩子。等她五十多歲時,健治才四十出頭,正是壯年。有人對他們的將來表示悲觀,不過也有人持相反的看法:年長的女方更會照顧人,縱然年紀大比較任性,但總比年輕、專門唱反調的老婆好。

不過大家都擔心,健治會不會因為與加津子年齡的差距而出軌。現在還不要緊,只怕將來丈夫會出去偷腥。健治每天面對年長自己十二歲的“老婆”,可能很快就會膩煩。另外,一個男人越受到親切照料越容易陷入抑郁,到那時他可能會拋棄加津子。現在健治對這一切似乎還甘之如飴,因為他本來就一貧如洗,恐怕是因為女人的那幾個小錢而娶她的。

大家都在悄悄地議論,也有人委婉地向加津子提出忠告。

“如果真發生那樣的事也沒辦法,隨他去好了。”加津子似乎已大徹大悟,嫣然一笑。

然而,人們擔憂的事情總是來得意外的快。

加津子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抓住了健治的把柄。有一天,一位女子給健治打來電話。聽筒裏有硬幣落下的聲音,所以對方用的應該是公用電話,這個電話應該和報社的電話維修無關。加津子偷聽了電話,隨即變得臉色蒼白。那是約定當天晚上約會時間的電話。

加津子六點下班,她與健治約好一起回去。可五點半時,健治打來電話說要去會見朋友,可能要晚一點回家。加津子沒有多說什麽,她要看看之後的情況。直到晚上十二點,健治才回到公寓。她仔細聞了聞他脫下的襯衫,一絲淡淡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那是女人的香氣。

加津子開始追問健治,健治生氣地辯解,說她太疑神疑鬼。加津子沒有提白天偷聽電話的事,因為如果說了,那麽以後對方肯定再也不會打來電話。一旦健治對電話提高警惕,那就找不到任何證據了。

03

加津子幾次親手將那女人打來的電話接給健治。她一直沒有說出此事,也沒有要其他接線員將外面打給健治的電話讓她來轉接。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悲慘處境。她的自尊心很強。

通過那女人的電話,在大約一個月的時間裏,加津子了解到對方是郊區一家酒吧裏的女傭。從聲音上判斷,她的年齡大概在二十歲上下,而且健治已經為這個女人花了相當多的錢。怪不得最近健治的零花錢變得不夠用,常向她借。

還不止這些,聽電話裏的內容,在加津子值夜班的時候,那個女人似乎還跑到健治的房間過夜。夜班從傍晚五點半到次日早晨九點半,這期間加津子不能離開報社,健治乘此機會放心地與那女人鬼混。為證明這一點,她早晨下夜班回家後特地查看過,果然在被窩裏發現了女人的發卡。

至此,加津子終於明白她與年輕男子的姐弟戀已經徹底結束了。強烈的嫉妒心曾使她一時間手足無措,可當她想到自己的年齡,才終於領悟這場貿然開始的戀愛是多麽的愚蠢。她很聰明,馬上就從與健治的戀愛中蘇醒了過來。

但是,有一點卻令她不能接受,那就是她被健治拋棄的消息將傳遍整個報社這件事。大家會說:“瞧,我們早就看到這一步啦。”想到健治和那酒吧女在一起,夜班時坐在電話機前的她就會憤恨不已。可是與此相比,讓整個報社知道自己被健治拋棄,這更令她心如刀割。她在這裏已經工作了十七年,在年輕人面前樹立的威嚴、在其他部門同事中積攢的聲望,這些都將在眾人的嘲笑與譏諷中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