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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記憶裏的鉛字,甚至比親眼看到報紙時還顯得出奇地分明。

“開到哪裏去呀?”司機扭過頭問道。賴子把目的地告訴他。街上的人流或行或止。在對面一處建築物下,遠遠地可以看到小野木的身影。

他站在那麽一小塊地皮上,在賴子的眼裏,一切其他景物都被排除了,只剩有小野木佇立著的那片孤島。

輪香子看到那份報紙的時候,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這便是在深大寺樹林裏見到過的賴子。

說來實在不可理解,這一形象老是異常鮮明地印在腦海裏。在深大寺邂逅之後,她既在高地住宅看到過她,又曾在銀座商店偶然相逢,而且還承蒙她款待過茶點。然而,輪香子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次在深大寺樹林裏與小野木走在一起的賴子形象。

乍一看到報道小野木檢察官停職消息的時候,輪香子曾有片刻陷入惘然若失的狀態。賴子的身影,就是在這種狀態下出現在眼前的。

對報紙上這條消息的印象,一會兒工夫就從她的心裏滑到一邊去了。小野木和賴子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她覺得好像以前就知道。於是,自己的心反倒因此感到踏實了。

輪香子又想起了孤零一人背著舊書包走在上諏訪車站的小野木。當時她曾認為,這個人的面部側影有一種奇妙的寂寞感,帶著某種復雜的陰影。或許因為這一直覺應驗了的緣故,報上的那條消息並沒有使她特別吃驚。

躺在古代人小屋裏的他,因輪香子進去而大吃一驚坐起來的他,還有走在麥田裏的他,所有這些形象都是純潔正直的。

然而,對於可以認為給小野木投下復雜陰影的賴子,輪香子也抱有一種親切感。

這是一位像自己大姐姐似的女子,而她的端莊美貌和優雅風度,甚至曾使自己產生過憧憬。從輪香子方面來講,可以說已被賴子征服了。不過,這並沒有使她感到不愉快,她認為賴子外表漂亮,心地善良。

對於賴子與小野木的結合,輪香子心裏曾產生過一絲非議的念頭。

她既喜歡小野木,也喜歡賴子。她甚至意識到他們兩人走到這一步是合乎情理的。

所以,這種心理使她對小野木落得個像報紙上所說的命運感到十分氣憤。由著自己的心情,她還對使小野木處於如此境地的喪盡天良的做法產生了憤慨之心……

這時,媽媽來到了輪香子的臥室。

“小香子,稍微打攪你一下。”

媽媽面色開朗,輪香子不覺一怔,因為許久沒看到媽媽這樣的表情了。近來媽媽的面孔很嚇人,臉色也很難看,輪香子甚至都不敢接近。

“報紙看了嗎?”媽媽臉上的愁容煙消雲散。

“喏,就是這個嘛。”媽媽飛快地瞟了一眼輪香子面前的報紙,“真有無法無天的檢察官先生呢!不過,出了這種問題,事情就好辦啦。整天擔心的案件,總算可以圓滿解決啦。”

媽媽喜形於色的原因,她終於清楚了。

“你爸爸的事很讓我擔心了一陣,可由於這位檢察官先生的問題,好歹可以放心啦。”

媽媽好像自我安慰似的,用手指戳著報紙上的大標題告訴輪香子說:“瞧!這不寫著:‘檢察部門也非常狼狽’嗎?一有這類事,就會出現責任問題。所以,說不定會把現在這些檢察官先生們換掉哪!”

輪香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會兒對母親感到惱火過。當然,她仍舊保持著沉默。不過,她那副滿不高興的樣子,媽媽甚至根本沒有察覺。

“你爸爸今天早晨看到這條消息好像也如釋重負呢!難得看到爸爸的笑臉啦!”媽媽逐項作了報告,又說,“爸爸說今天早些回來,你不妨央求央求,我們三個人一塊兒去外面吃頓飯吧。”

輪香子很想不客氣地沖著媽媽講上一句,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蔑視過媽媽的無知。無論對爸爸還是媽媽,輪香子都感到憎惡,她甚至再也無法忍耐與興高采烈的媽媽待在一起。

可是,發生了一件事,使媽媽不得不離開輪香子的房間。女傭人來叫媽媽,說是有電話。媽媽口裏應了一聲“哎”,站起身走了出去,那動作顯出近來少有的輕快。

電話機安放在走廊裏。

媽媽對著聽筒應答著什麽,聲調有些反常。輪香子悄悄地到走廊去看了看。媽媽用手攏著電話聽筒,正躬下腰準備聽裏面講話,樣子與方才迥異,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啊!……這個……是真的嗎?”媽媽發出異乎尋常的聲音。

“啊,啊!”媽媽答應的聲音很尖亢,樣子顯得驚慌不安,她周圍出現了異樣的氣氛。輪香子緊張得屏住氣息,這時媽媽“哢嚓”一聲放下了電話聽筒。

接下來的一瞬間,媽媽怔住了。兩眼望著空中,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手無力地搭在剛剛放下的電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