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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和賴子也暫且被領到工會辦事處右方一個叫“柏屋”的旅館。

這是一家小旅館,每個房間裏人都滿滿的。一雙雙神色不安的眼睛從窗子向外張望著。

“房間很臟,真對不起。”引路的女傭人道著歉。

一點不假,房間很陳舊,有六疊大小,看來平時根本沒有用過。席子已經發紅,邊角都磨破了,紙門的格欞也很臟。

領班退下以後,兩人又面面相覷起來。被安頓在這樣的房間裏,頓時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成了一對私奔的人。

賴子啜著半涼不熱的茶水。外面,雨聲仍然不停地傳進耳朵裏。

臉色差得像一張白紙,形狀優美的嘴唇在顫抖。

小野木看著賴子的臉,被迫下了某種決心——必須返回東京,如果不把她送回去,便會產生嚴重的後果。

“賴子,請您在這裏休息休息。我到火車站去問一下。”小野木還沒來得及坐穩,就離開了房間。

面對這些平時不多見的超滿員客人,女傭人們簡直不知所措,在走廊裏東奔西走地忙碌著。小野木抓住其中一個問明了去火車站的近路,然後走出了大門。

雨已經減弱了許多,但還沒有停止的跡象。滾滾的烏雲飛快地向北疾馳而去。車站上,消防團的一群年輕人正聚集在那裏,和車站人員談論著洪水的問題。

“您是到東京嗎?根本沒有希望啊!大概還得兩天左右吧!從富士宮出發好像還可以,不過到那兒要走四十多裏路。而且都是山路,又碰上這樣的天氣,很難走呀!”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車站年輕工作人員以公事公辦的口吻答道。肯定從今天早晨起他已多次作過同樣的回答。

回到旅館時,賴子正站在廊檐下茫然地望著天空。一看到小野木,她立即揚起眉頭表示發問,臉上掛著勉強的微笑。那是一種寂寞而空虛的表情,含笑的面孔則正表示著對小野木的信賴。

賴子顯出這樣求援的表情,小野木迄今還從來沒有見到過。

“賴子,我們到富士宮去吧。聽說到那裏就能乘上火車了。”

面對小野木的堅定目光,賴子點了點頭。

“聽說差不多有四十多裏路哪!要是這樣的話,就需要準備食品,還得帶上一些必備的東西。”

小野木接受了旅館方面提供的全部必需品,其中有:幹面包,打開即食的罐頭,手電筒,舊帆布背囊,水壺,還有雨衣和帽子等。

一旦下了決心,他的行動就迅速了。

“可是,這太勉強了吧?您帶著女士,還要走四十多裏山路,又正趕上這種天氣呀。”

旅館老板是一位五十多歲禿頂的大個子男人,望著賴子纖細的身姿有些擔心。但是,當他知道兩人的決心已不可更改時,便突然積極了起來。

他大概看出了有什麽非同一般的情況,一會兒說穿皮鞋危險,找來了女式雨靴;一會兒又說最好把這個也帶去,送來了蠟燭。

小野木道了謝。

一個看來有一米八九左右身材魁梧的男人,和一個細高苗條的漂亮女子,兩個人要頂著台風去趕路。面對這一圖景,旅館老板顯出一副不解其意的神態。

雨衣恰好沒有女式的了。賴子拿到的也是一件粗糙的外縫大雨衣。

把那件過大的雨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她的臉和四肢頓時都顯得小巧起來。

望著像個小姑娘的賴子,小野木胸中湧起了可以稱之為“沖動”的感情。

到現在為止,小野木所了解的賴子,從感覺上說,總是保持著年長婦女的那份沉靜,是一位從未顯露過慌亂情形的女性。處於被動地位的總是小野木一方。

然而,此刻的賴子,兩眼只盯著小野木喬夫,信任他,依賴他,把一切都交給了他。

小野木渾身都湧出了勇氣。

“冒著這樣的雨天,太勉強啦!”旅館的領班和女傭人們勸阻說,“還會發生山崩的呀!往前去更危險,簡直連一半路也走不成呢!”

兩人斷然拒絕了這些人的勸阻出發了。

房客們都探出頭來。路上遇到的人,全都驚訝地回頭目送著他們倆。

走在山腳下的路上,比想象的要艱難得多。腳下,水嘩嘩地流成了小河,常常要淌過沒膝的流水。雨,一刻不停地照舊下著。

賴子在小野木的攙扶下邁動著腳步,烏黑的頭發散亂到蒼白的額上,看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不知已走了多長時間,兩個人都一心只管趕路了。走路是眼下的唯一目的。坡度很陡,不停地爬上爬下。水從梯田流下來,地裏一片泥濘。

因為水已經夠沉重的了,再加上泥濘,兩個人的腳步就更邁不動了。

右下方出現了鐵路線,他們一直沿著能繼續看到鐵路的地方走下去。不過,這一帶是峽谷,對面裸露的山坡上也有一條水流,看上去仿佛一條白色的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