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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快說。”

“是這樣的……楓之間的客人說那房間太小了,能不能換一間大的……”

“那間房今天晚上十點已經有人訂了,你給我推了吧。”

“我說了,可是客人很堅持,一定要換……”

“給我推了。”店主大聲說道。

“那……就讓他們忍一忍?”

“不,別讓他們住這兒了。”

“啊?”

“讓他們走。一分錢都不要,讓他們走。”

店主的聲音裏透著怒火。女服務生嚇了一跳,沒敢答應老板就走了。平日裏溫厚老實的老板,怎麽會莫名其妙地發火呢?

店主把視線轉回信紙。他提起筆,繼續寫信。

之後,他花了將近一小時寫完了信。算上之前寫好的那幾張,總共有十多張信紙。看來他在這封信上花了很長時間。

店主從寫字台的抽屜裏抽出了一張信封。

他小心翼翼地寫下地址,把信封翻個身,寫上了寄信人的名字,然後整齊地疊好信紙。

突然,他雙手停了下來,外面有什麽動靜。他趕緊把信藏在賬本裏,手忙腳亂地把信封塞在賬本下面。

店主站起身,拉開紙門。白色的燈光灑在門口的八角金盤葉片上。

“誰啊?”店主盯著燈光照不到的黑暗地面。

“是我,榮吉。”穿著號衣的男子蹲著擡起頭,只有他的臉照到了燈光。

“是你啊。”

四十五六歲,臉色黝黑的男人。之前添田來店裏的時候,也在路上見到了他。

“你在幹嗎?”

“哦,水溝堵住了,我就想來清理清理,白天一直沒空……”

“這樣啊……你一直在那兒嗎?”

“沒,我剛過來,正弄到一半呢。”

“辛苦了,不過今天晚上的客人多,你還是去門口那兒幫忙吧。”

“知道了。”

“打掃衛生還是趁白天弄好,畢竟亮一點。”

店主拉上了紙門。

他站在原地,聽著屋外的動靜。雜工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好像碰到了門口八角金盤樹的葉子,葉子沙沙作響。

他走回寫字桌旁,把折好的信紙裝進信封,在信封上塗了許多糨糊,又從另一個抽屜裏拿出郵票,在信封正面的角落裏整整齊齊地貼了兩張,就像是郵票從一開始便印在信封上一樣。

他站起身,把信塞進口袋,輕輕拉開紙門。他本能地看了看走廊,只看見遠處有女服務生的身影閃過。他走到了旅館大門口,穿了雙給客人用的杉木木屐。木屐上還有四角形的燒印,寫著“筒井屋”三個字。

“老板,您上哪兒去啊?”路過的紅臉女服務生見狀不禁問道。

“嗯,出去走走。”

店主走出了門。

旅館門口正面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大鐘,黃銅色的鐘擺緩緩搖動。指針指著晚上九點四十二分。

走出大門之前,店主的動作還是慢吞吞的。可一旦離開家門口,他就撒腿跑了起來。木屐的響聲在路上回響。迎面並肩走來三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趕忙躲開。

“那大叔瘋了啊!活得不耐煩了!”

他望著店主的背影,咋了咋舌。

筒井源三郎終於跑到了兩百米開外的郵筒。這裏雖然是品川,但畢竟是偏僻的小路,行人很少。這裏是一條坡道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昏暗的住宅區了。

店主從口袋裏掏出信封,塞進郵筒。他有些猶豫,遲遲不肯放手。終於,他還是聽見了信封掉進紅色郵筒的聲音。他的表情扭曲了。

他開始往家走。那步履,與寄信前完全不同。垂頭喪氣的他,仿佛正在用心回憶剛才丟進郵筒的信。

突然,眼前竟出現了自己的影子。原來是一輛車從後頭開了過來。他之所以沒察覺後面有車,是因為那輛停在路旁的車,剛才一直都沒有打開車燈。

那是一輛漆黑的大型進口車。開到他旁邊的時候放慢了速度。

“不好意思。”

車裏的人叫住了他。駕駛座和後面的車廂裏都沒有開燈,裏頭一片漆黑。只有探出頭來的司機能照到一絲路燈的光亮。那是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臉型很長。

筒井源三郎放慢了腳步。與此同時,那輛車也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我想向您打聽個事兒。”司機低頭示意道,“聽說這附近有一戶人家姓山岡,請問該怎麽走啊?”

有人問路是常有的事。估計是司機看他像本地人吧。

“山岡?”

筒井源三郎歪著腦袋思索著附近的人家。

“得,還是我來問吧。”

說著,後車廂的門開了。

如果是普通的車,只要一開車門車廂裏的燈就會亮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麽,這輛車即使打開了車門,裏頭也是一片漆黑。然而,筒井源三郎並沒有察覺到異樣。

“不好意思。”黑暗的座位上的人開口了。店主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