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以謊言為武裝(第2/3頁)

“我一直在想佩靈漢姆夫人是什麽樣的人,你目前對她有多少了解?”

“我只知道她是美國人,她的嫁妝豐厚,大部分來自她的實業家父親在新澤西的紡織工廠,正是這份嫁妝挽救了瀕臨破產的伯爵,她非常美麗,逗留倫敦期間,許多人競相模仿她穿著的巴黎設計的絲綢禮服,遺憾的是,她初次懷孕流產後至今不育,我所掌握的佩靈漢姆夫人的信息少之又少。”福爾摩斯誠懇地說。

“哈!”我說。

“而且我對她的性格一無所知,要知道,性格在許多方面都是決定因素。”

“好吧,”我說,“我們知道的是,她似乎像愛自己的孩子那樣愛埃米爾,至少拉-維克托萊小姐是這樣告訴我們的,這說明她心腸不壞。”

“我們完全不清楚這是不是真的。佩靈漢姆夫人有理由鄙視那個男孩,將他的存在視為威脅,”福爾摩斯說,“在這一點上,我們缺乏足夠的材料,無法全面了解情況。現在,請讓我繼續我的研究吧,華生。”

他繼續翻看邁克羅夫特提供的文件。

我焦躁不安地打開邁克羅夫特給我的材料,文件封面寫有“勞雷爾醫生”字樣。看到這位醫生的從業經歷與我自己的十分近似,性格也比較接近時,我大大松了一口氣,我們兩個無非是名字不同而已,我越想越有信心,覺得自己能夠勝任這個角色。

一個小時後,我合上手中的資料,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然而自豪感轉瞬即逝:我發現,我的同伴已經完成了對伯爵本人和他即將扮演的“角色”弗裏茨·普倫德加斯特的研究,並且開始研讀一摞更厚的關於希臘雕塑的資料,他以極快的速度翻動著紙頁。

福爾摩斯有許多特長,其中之一便是記憶大量的事實並加以組織,轉化為自己腦中儲存的知識,仿佛他是一本活的百科全書。很多這樣的事實非常古怪晦澀,例如雪茄、煙灰、軍服、裝飾等物品的細節特點、泥巴和土壤的種類、語音語調和地方口音、各種香水和化妝品的區別,還有許多我聞所未聞的東西。

福爾摩斯對希臘雕塑和《馬賽的勝利女神》傳說的研究速度相當之快,我看完自己的材料後,僅僅過了一個小時,他便讀完了所有的資料,他把文件放到一邊,悶悶不樂地盯著窗外。

“我猜,你現在已經對普倫德加斯特和他的研究課題非常熟悉了吧?”我問。

“當然,他是希臘雕塑的專家,尤其了解《馬賽的勝利女神》。”

“但他本人是什麽樣子的?”我問。我扮演的勞雷爾醫生當然應該熟悉他的病人。

“並不復雜。未婚,不參加俱樂部,只有幾個朋友,在談論不屬於自己本行的話題時態度比較尖酸刻薄。”

“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麽挑戰。”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我們的火車隆隆向前,窗外逐漸黯淡的天光給白雪皚皚的鄉村籠上一層藍色。

“他癱瘓的原因是什麽?我的文件裏沒有寫,”我指著自己那一疊薄薄的文件說,“作為你的醫生,我需要知道。”

“原因是二十歲時摔下了馬車,與一位年輕女士到鄉下去的時候,他和這位女士並未建立明顯的浪漫關系,現在他已經四十四歲了。”

“比你大十歲。我能再看看那張照片嗎?”

照片裏的普倫德加斯特目光傲慢,戴著金邊眼鏡。我發現他似乎在模仿拿破侖的那種“手掐著腰”的姿勢,顯得有些專橫。

“他看上去相當有學究氣,”我說,“也許他的政治傾向是親法的,瞧,經典的拿破侖的姿勢。”

福爾摩斯笑了:“學究氣,是的,但第二點你錯了,華生,他並沒有模仿拿破侖,這種站姿源於古希臘,古希臘人認為,發表演說的時候讓手露在長袍外面是不雅觀的,所以他只是用這樣的姿勢來表達自己的興趣所在。”

“嗯。他很瘦,稱得上憔悴。也許是可卡因的緣故,”我嘆了口氣,“你還沒有動過你的三明治呢,福爾摩斯。”

他突然收起笑容,轉回到他的研究資料上面。

“普倫德加斯特現在不便與外界接觸,對我們來說卻是多麽方便啊。”我補充道,我打算直白地刺激福爾摩斯一下,因為我仍然琢磨不透,聽說普倫德加斯特在維也納進行治療,福爾摩斯的反應為何如此極端。難道這是邁克羅夫特故意安排的?

“我覺得你肯定對絲綢行業感興趣。”福爾摩斯說,換了個話題。

“不是特別感興趣。”

“好吧,我也不是,但我現在必須進一步了解伯爵瀕臨破產的企業的細枝末節,請讓我繼續下去,拜托。”

福爾摩斯回到他的研究上,我轉臉看著窗外。遼遠蒼白的天空下的平原逐漸變為連綿起伏的丘陵和田地,白雪覆蓋的籬笆是它們的界域。北行的路途中,靠近湖區和蘇格蘭邊境的時候,地勢顯得略有陡峭,鐵道周圍隨處可見枯槁的老橡樹,黑色的手臂扭曲著指向天空,在白色的霧氣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