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子辻 四(第3/3頁)

“此話怎講?”

“我完全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他是因為和女人起了爭執才動手殺人,事後心生恐懼而把屍體藏起來——這是有可能的吧?過了一段時日,屍體漸漸腐敗,無法繼續藏下去,只好拿出去丟掉。若是這樣,還能理解。”

“也許只是這樣。”

“可是第一具女屍並非死於他殺,是死之後屍體才被偷走的,這點真的很不尋常。”

“說得也是。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與死者遺屬結怨,因而借此報復。但他又不是戰國亂世的野武士,覆蓋經帷子的屍體上頭也沒什麽好偷的。若說想把屍體加工成什麽——也沒這麽做。兇手這麽做一定是為了侮辱死者,以折磨其遺屬。”

“可是,那位亡妻遺體遭竊的與力,人格高潔,官品清廉,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據說不久就要升為首席與力。所以只聽到有人同情他,可沒看到任何人幸災樂禍。”

“是嗎?可是,會不會有人因為嫉妒而欲打擊他?”

“噢,是有這種可能。”

入道回答。只見他的臉孔逐漸消失在西下的夕陽中。

“但那位與力失去了愛妻,原本已經承受相當大的打擊。據說他甚至舍不得將妻子火化或埋葬。待他終於下定決心讓妻子入土,遺體卻在葬禮前一天遭竊。原本準備厚葬的愛妻,最後卻落得曝屍荒野,這下的打擊可就難以言表了。”

“打擊——”

“是打擊呀。據說他已是形同廢人了。如今兇手尚未歸案,而且只要情勢稍一平息,又爆發類似事件,讓他再度憶起這樁悲劇。若是有人刻意要打擊他,對他的仇恨想必不淺。還真是陰險。那位與力不僅意志消沉,據說連身子也壞了,如今正告假在家休養。這兇手布的局還真是成功。”

“他辭官了?”

“那倒沒有。他的亡妻是所司代還是什麽大官的女兒。可能是這個緣故,加上他們夫妻倆一向很恩愛。如果他是個普通的與力也就算了,但他正好又是個武士,妻子亡骸遭竊對武家而言可是奇恥大辱。承受此恥辱,還遲遲無法逮捕兇手歸案,只能日日掩面哭泣。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將下屬怒斥一頓後,在家閉門蟄居。想必是這麽回事。”

“應該不是這樣。”

“不然是怎樣?最愛的伴侶亡骸遭辱的苦惱,不是當事人恐怕難以想象。若是設身處地為他想想,恐叫人難掩憐憫之情。因此上頭才要他休息一陣。聽說就是這樣。當然,嶽父擔任朝廷要職,對他多少有些幫助,再加上他又如此受嶽父賞識。上頭對他如此開恩卻沒惹人閑話,想必是他平日以德服人的緣故。”

“他們夫妻倆很恩愛……”

百介停下腳步,從筆墨盒拿出筆,在筆記簿上寫了幾個字之後,又問:

“這麽說來,兇手犯案的動機應該是眼紅與力?”

“是吧。可是,是否有人嫉妒他或到什麽程度,我們不清楚,但若是因此殺害其妻,還不難理解,偷走遺體就令人想不通了。而且還為了偷遺體一再殺人?”

“不過就結果來看,偷走屍體的攻擊效果非同小可吧?”

“是。那位與力因此備受打擊,但也不至於丟了官,俸祿也沒減少,反而廣受同情。再者,此後的遇害者和他沒半點關系。”

“真的沒半點關系嗎?”

“應該沒有。”入道走進小巷,接著說,“首先是藝伎志津乃,雖然容貌、才藝都不差,但在眾藝伎裏算是比較不起眼的。她人際關系單純,沒什麽親朋密友。她行事低調,默默賺錢,在杵之字家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聽說有人要為她贖身?”

“這件事讓杵之字家嚇了一跳,沒有一個人相信。即使真有人送一筆金子來,也沒人知道恩主為何人。她一死,就更沒人知道了。接下來遇害的是一個女傭,在由岐屋料理店工作。這家館子常有武士光顧,與力與同心也常上那兒吃飯,但怎會連女傭都……再者,最後一位白川女則是上吊身亡的。”

“自殺原因為何?”

“這我就不知道了。”入道回答,又說,“她賣花的夥伴說她並沒有自殺的理由。總之,她自殺的原因無人知曉,和那位老實的與力應該無關。”

“真是麻煩啊。不管怎麽看,刻意待屍體腐爛再將之丟棄這種事,也未免太奇怪。依我看,這麽做無非是為了冒瀆死者。可是,林藏大爺不是說,嫌犯為何人,大致已有掌握?”

“似乎如此,不過答案我還沒聽說。”

玉泉坊突然停下了腳步。

此時已經變成一個黑影的他開口說:

“此處就是帷子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