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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無論她是主動還是被動,即使離開大出俊次這顆昏暗的行星重獲自由,她也不具備重新認識自己、開始新生活的自控能力。時代造就了早熟的女孩。她們總是受教唆,認為早點學會大人樣就能提高自身價值。因此在人生的早期階段,她們就必須依賴異性,變得毫無自我保護能力。勝木惠子就是個典型。因此,與大出俊次分手後,也只是從“合群的不良少女”變成“不合群的不良少女”罷了。

勝木惠子絕不可能冷靜地判斷大出俊次是否有罪。那為什麽要讓她當陪審員?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嗎?估計是北尾老師幹的吧。

這也許是一個迫使勝木惠子沉默的策略。如果她作為辯護方的陳情證人出庭,淚流滿面地控訴“我愛的俊次決不會殺人”,這種場景恐怕誰都不想看到。而如果她成了檢方的證人,那她還會哭訴大出俊次對她做了什麽,這種事態是校方要極力避免的。僅佐佐木禮子了解的部分情況就足以令人作嘔和憤怒了。

勝木惠子進退兩難的處境還體現在她的衣著上。其他陪審員全都穿著校服,只有她一個人穿著不著調的便服。陪審員行禮坐下時,勝木惠子耳朵上的耳環還在閃閃發光。

旁聽席的一個角落發出一陣輕微的笑聲。原來是第九名陪審員,就是排在末尾的胖男孩,對著旁聽席使了個眼色。領頭的高個子少年跟他應該分屬籃球社和將棋社。

陪審員們落座後,山崎法警看了一下手表,再次朗聲說道:“法官入庭,請大家起立!”

法官也是該校的一名學生。有多少人會為了迎接他的入場而起立呢?佐佐木禮子在慢慢站起身來的同時,瞄了一眼周圍的人們。出乎她意料的是,沒有人抵抗山崎法警的命令。伴隨椅子的響動,大家全都站起身來。由於茂木悅男起了身,石川會長也只好跟著站起來,他的臉上露骨地顯出不悅之色。

從剛才陪審員進場的那扇邊門處,法官上了場。對這名學生,禮子也有幾分了解,他是全年級的頂級優等生井上康夫。他在校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袍,右手裏還拿著一件物品。哦,是木槌。

沒有人發笑,連竊竊私語都沒有。井上康夫也一臉嚴肅,沒有一絲笑意。他直視前方,步履敏捷地走向中央。藤野檢察官咬住了下嘴唇,她的兩名事務官仰視著法官。辯方的兩人腰背挺直,大出俊次多少有點東張西望,神原和彥則微微皺起眉頭,盯著他看。

井上法官輕輕一躍,飛身上了用榻榻米墊高的法官席。

他將木槌放在桌子右側,正面會場。

“大家早上好,我是擔任此次校內審判法官的三年級一班的井上康夫。請大家落座。”他一口氣說完,嗓音清亮,傳遍整個會場。

大家都坐了下來。全場鴉雀無聲。石川會長的表情依然不悅,茂木悅男倒是樂滋滋的,似乎覺得很有趣。大多數旁聽者的魂魄都被井上法官的第一聲發言勾走了。

在學校舉辦的文化節和藝術節上觀看舞台劇時,大人們也時常會為孩子們的出色表演所感動。今天的狀況恐怕也是如此。井上法官身上並不具備真正的威嚴和氣魄,可佐佐木禮子依然心悅誠服。井上康夫是個不錯的演員。

在大家落座之後,井上法官發表的演說更讓禮子感到佩服。

“在正式開庭前,請允許我闡述校內審判的若幹基本規則。”

說完這句開場白,他掃視了會場一周。陪審員們都在法官腳邊低頭坐著。只有高個子的籃球社主將扭過上半身,仰視著法官。

“此次校內審判是我們三年級某個小組同學的暑期課外活動,目的在於查清本案的真相。因此,即使本法庭判決有罪,被告也不會受到處罰。我們既沒有也不想擁有處罰被告人的手段。考慮到在座的各位中或許會有人對此抱有疑問,因此本法官首先聲明這一點。”

茂木悅男的嘴唇抿得緊緊的,臉上卻滿是笑意。他簡直像一只童話裏的貓,一只太想笑以致全身都散發出笑意的大貓。

“本案在現實中並沒有提起訴訟,因此,檢察官在起訴被告時,也不會有足以支撐訴訟的材料。”

一下子把話說得這麽絕,真的好嗎?佐佐木禮子皺起了眉頭。

“我們之所以決定采用在法庭展開辯論的方式弄清真相,其動機在於通過檢方和辯護方的論戰,使案情逐步明朗。同時……”井上法官看向辯護方,雙手握拳抵在桌面上,“還要補充一點,本法庭的開設也是出於被告的強烈要求。”

旁聽席上出現一片嘈雜聲,比旁人高出一頭的大出俊次臉上卻沒有明顯的反應。

“在座的九名陪審員,在接下來的審議中,你們有義務認真傾聽,拋棄個人先入為主的看法和偏見,僅以本法庭公開的事實為依據來作出合理、客觀的判斷。九名陪審員已為此作了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