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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番懇切的回答,井上康夫依然平靜地回應:“好吧,那的確很有必要。”

尾崎老師低下頭,掩藏起臉上的笑意。

估計現在高木老師要比你慌張得多。

你贏了。涼子似乎能聽到類似的調侃。

“真的非常抱歉。無論出於何種理由,教師對學生的體罰行為都是不允許的……”

“以我個人而言,‘無論出於何種理由’有點言過其實。”井上康夫攔住代理校長的話頭,在對方面前大模大樣地抱起胳膊,倒未必是擺架子,可能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胳膊碰到身旁的涼子,“在事出緊急或別無他法的情況下采用暴力與體罰行為,也是教師教育學生的手段之一,是能夠認可的。例如,當體罰對象的行為威脅到自身或其他學生的生命安全,必須立即制止時,或者在教師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並作出正當防衛時。”

井上康夫滔滔不絕地闡述起來,岡野瞪大了眼睛,尾崎老師則已然無法掩藏臉上的笑意。

“可是,剛才高木老師的行為不屬於這種情況。藤野既不想傷害自己也不想傷害他人,更別說傷害高木老師了。即使她有些情緒激動,也只是在發表自己的意見罷了。無論她的意見多麽不中聽,高木老師也絕不該動用暴力來制止。”

一刀兩斷,幹凈利落。

“剛才我看到情緒失控的高木老師意圖再次毆打藤野,便上前抓住了老師的胳膊,極力阻止她的暴力行為。高木老師的肩膀或手臂可能會因此受傷,可這畢竟是我在別無他法的緊急情況下作出的反應。校長,您能夠認同這樣的解釋嗎?”

代理校長岡野尚未作出回答,便有敲門聲傳來,藤野邦子的臉從門口探了進來。兩位教師立刻站起身。涼子注意到,有極短的一瞬間,岡野的臉上現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或許他覺得,只要能從井上康夫的詰問中脫身,寧可馬上與受體罰學生的家長見面。

“井上,”涼子小聲問道,“你就是為了確認這個,才特意跟來的嗎?”

井上康夫毫不含糊地回答:“對我而言這很重要。況且作為副班長,我負有事後向舊二年級一班的同學匯報處理結果的責任。”

到底哪一方面更重要,誰也弄不明白。不過,井上康夫就是這樣的人,凡事只要道理上說不通就覺得別扭。他不喜歡感情用事,十分看重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知道對方有過錯或不能自圓其說,他便絕不肯輕易放過,哪怕這個“對方”身為校長。

“我是藤野涼子的母親。”邦子站在門邊,恭敬地鞠躬行禮。她出了不少汗,估計是從事務所裏急匆匆趕來的。

“請進,請進。”

邦子卻攔住了催促她進門的代理校長岡野。

“對不起,老師。請讓我先和女兒說幾句話。”

“這個嘛,可是……

“只要五分鐘,三分鐘也行。就在外面走廊上說。拜托了。”

岡野像是受過特別訓練似的——其實是每天早晨起床後在盥洗室裏練習的結果——深深鞠了一個躬,頭快要碰到膝蓋了。他看了看邦子和涼子,小聲答應道:“既然這樣,那就請便吧。”

涼子飛快地朝母親走去。看到母親後,涼子鼻子一酸,馬上要哭出來,但她咬緊牙關強忍住了。

將涼子帶到走廊上,關上門後,邦子說:“你說了嗎?”

“嗯,說了。”

“怎麽樣?大夥同意嗎?”

“不知道。”涼子搖了搖頭,緊緊咬住的嘴唇顫抖起來,“還沒有聽取大家的意見,高木老師就發了火……”

涼子說自己挨了高木老師的耳光。邦子的眼底冒出了火。

“哦。打的是哪邊的臉?”

“這邊。”涼子將臉湊了上去,母親用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

“嘴巴裏好像裂開了。”

“給我看看……嗯,真的裂開了。還真下得了手啊。”邦子從齒縫中擠出聲音,“你是按照跟爸爸媽媽商量好的那樣說的吧?”

“嗯。”

“沒有得罪高木老師吧?”

“沒有。她沒頭沒腦地攔著我,我很生氣。”

“你沒有動手打她吧?”

“沒有。”涼子注視著母親,“只是在她用力拖我時回推了她幾把。”

“別的地方沒有受傷吧?”

涼子露出膝蓋,那裏有一點擦傷,尾崎老師已經幫忙消了毒。

“是拉扯的時候擦傷的吧?”

“嗯。”

邦子從鼻子裏噴出灼熱的氣息:“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

“你還打算幹下去嗎?”

涼子屏住了呼吸。

今天的行動都是和父母一起反復探討、反復演練過的,她早就作好了心理準備。所以事到如今也不用多說什麽了。

“一定要幹下去。我的決心毫無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