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只有一次機會(第3/5頁)

他沒有再猶豫,徑直穿過馬路,走向那張海報。一輛出租車在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猛地刹車,憤怒的司機打開窗子就一通怒吼——“不要命啦!有你這麽過馬路的嗎?撞死了誰負責啊!……”

但是他卻充耳不聞司機的指責,仿佛這個世界上就只有眼前這張海報的存在,而別的——生?或者死?對他來說,都顯得不再重要了。

海報上寫著——著名女雕塑家司徒敏女士作品展會。地點:市體育館。時間:十二月二十四日至十二月二十八日。

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揭下了海報,小心翼翼地卷起來,然後夾在腋下,旁若無人般地揚長而去。

一陣冷風吹過,雪花漫天飛舞,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的陰暗處。

章桐走到咖啡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或許是想多留住幾個客源,所以咖啡館裏開足了暖氣。

劉東偉的個子比劉春曉略高,有將近185公分,所以,小小的咖啡桌與他高大的身軀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窩在咖啡椅裏,顯得很不舒服的樣子。

擡頭看見章桐,劉東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你好,章醫生。”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章桐點點頭,算是問候過了,她順手把裝有X光片的信封遞給了劉東偉,“死者的舌頭是被一把鋒利而又小巧的刀給強行割去的。舌骨雖然是我們人體最柔軟的骨頭之一,但是它畢竟是骨頭,咬痕和切割痕跡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所以,死者不是被蛇咬死的,是被人用刀子直接從根部割去了舌頭。如果要我說的話,那就是這人雖然沒有醫學背景,但是非常熟悉人體構造。我所能幫你的,就是這些了。”

“什麽樣的刀子?能分辨出來嗎?”

“如果光從手頭證據來看的話,死者的面部尤其是口腔部位邊緣沒有受到明顯的損壞,而這把刀又能在死者的口腔內部實施切除行為,所以,可以推測,這把刀的長度不會超過十五公分,我是指刀刃和刀柄加起來,至於別的,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沒有看見屍體,不好下結論。”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兇手是個非常慣於用刀的人。”

劉東偉雙眉緊鎖,一臉愁容,他靠在身後的椅子上,雙手一攤,神情顯得很無奈:“司徒老師是個脾氣性格都非常好的人,在我印象中他沒有與人結怨過,為什麽有人會要殺他?他的隨身財物也沒有丟失。”

“這種作案手法確實不符合搶劫殺人犯一貫所采用的手法,但是我是法醫,不是偵探,所以這個幫不了你。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請案發當地的警局向我們這邊提出申請,我會按照程序給你出具一份鑒定報告來推翻死者是意外死亡的結論。”

劉東偉看了章桐一眼,沒有吱聲,點點頭。

“你可以和我說說你電話中提到的那件東西吧。”

“十三年前,有一件案子,陽明中學女生被害案,至今未破,是嗎?”

這話使得章桐感到自己的胃裏立刻產生一陣痙攣,她忍不住蜷縮起了雙腿:“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案子的?不會又是你的那些‘神秘朋友’吧?”

劉東偉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從兜裏拿出一本已經發黃的筆記本,裏面寫滿了字,可以看得出用力之深,幾乎力透紙背。他把筆記本平放在咖啡桌上,然後一頁頁地翻過去,很快,兩張紙片出現在了書頁間。他並沒有拿下紙片,相反,連同筆記本一起,輕輕推到章桐面前。

“這是兩張車票,還有一篇日記,你看一下。”

章桐這才明白了在自己來之前,劉東偉在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是同一車次的兩張來回車票,只有票根,上面顯示的時間分別是2001年的10月22日和10月29日。日記很短,只有幾十個字,並且字跡非常淩亂,有好幾處因為寫日記的人過於用力而把紙張戳破了。

“這是誰的日記?怎麽會到你的手裏?”章桐一頭霧水。

“沒關系,寫日記的人已經死了,這是他的遺物。”劉東偉輕輕嘆了口氣,補充了句,“留給我的。”

章桐沒再多說什麽,她把注意力重新又集中到了自己面前的日記本上。

2001年10月28日雨

我終於鼓足了勇氣來到這個城市,開始的時候,我相信,我這麽做是值得的。可是,當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突然發覺自己好無能,我沒有勇氣去面對,我是個懦夫。我猶豫了,面對無辜被害的人,我什麽都做不了,我恨,我好恨我自己。如果能下地獄的話,我願意下地獄,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寧願替那個女孩去死,她畢竟才只有十五歲啊。但是我做不了,我連去死的勇氣都沒有。……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下午的時候,去陽明山給女孩送了束花,希望,她的靈魂能夠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