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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墊彈簧發出響亮的嘎吱聲。這家夥的塊頭挺大——就像他的咳嗽。我伸出指尖,把門推開一兩英寸。什麽也沒有發生。我慢慢地把腦袋探了進去——這世上再沒有什麽能比我的動作更慢了。這下我看清了整個房間——一張床,床上的男人,一只煙灰缸,裏面的煙頭堆得溢到了床頭櫃上,又從床頭櫃溢到了地毯上。一打殘缺不全的雜志扔得床上到處都是。其中一本捏在一雙巨大的手中,攤在一張巨大的臉孔前面。我看到了綠紙邊緣上方的頭發。深色,卷曲——近乎黑色——而且非常濃密。頭發下面是一長條白色的皮膚。那張紙又稍稍挪了一下,我沒有呼吸,床上的男人也沒有擡眼。

他需要刮個胡子。他的這把胡子永遠都該刮。我以前見過他——在中央大道上,一家叫弗洛裏安的黑人夜店。我曾見過他穿著一套招搖的衣服,上衣上掛著高爾夫球,手裏捏著一杯酸威士忌。我曾見過他拿著一把軍用柯爾特手槍,就像拳頭裏握著一件玩具,一邊步履輕盈地跨過一扇破門。我曾見過他的某些壯舉,某些一錘定音的壯舉。

他又咳嗽了一下,在床上翻滾了一下屁股,悶悶不樂地打了個哈欠,然後伸手去拿旁邊床頭櫃上的一只皺巴巴的煙盒,煙盒裏面裝著幾支香煙。其中一支進了他的嘴裏。火光在他指端閃現。煙霧從他鼻孔中噴出。

“啊!”他說了一聲,接著那張紙又被舉到了他的臉盤前面。

我留下他一個人待在那裏,沿著側走道一路折返。駝鹿馬洛伊先生似乎被照料得很好。我回到樓梯口,沿著台階走了下去。

那扇只留了一道縫的門背後傳來一陣咕噥聲。我等待著應答的聲音。可是沒有。那是有人在打電話。我走過去,貼近那扇門,豎起耳朵。那聲音很輕,不過是一陣咕噥。沒有一個字能清楚地傳到我的耳朵裏,讓我聽出意思來。最後我聽到一聲冷冰冰的“哢噠”聲。房間裏隨即又恢復了寂靜。

是時候離開這裏了,走得遠遠的。我推開那扇門,悄悄地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