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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房子還涉及一份金額很大的信托契書,”我說,“就周邊地區低廉的地產價格而言。持有人是一個叫林賽·馬裏奧特的男人。”

她的眼睛飛快地眨著,但身子一動不動。她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以前為他工作過,”她終於開口了,“我以前是他家裏的一個仆人。他有時候會給我那麽一點兒照顧。”

我抽出嘴裏那根沒有點過的香煙,漫無目的地看著它,然後又把它塞回了嘴裏。

“昨天下午,在我見到你的數小時後,馬裏奧特先生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來。他給了我一樁活兒。”

“什麽樣的活兒?”她的聲音這時變得低啞——非常低啞。

我聳聳肩。“這我不能告訴你。機密。昨晚我去見了他。”

“你是個聰明的狗娘養的。”她用渾濁的嗓音說,被褥下面一只手在挪動。

我盯著她,一言不發。

“條子的小聰明。”她冷笑道。

我用一只手上上下下地摸著門框。它摸上去黏糊糊的。光是碰著這東西就讓我想洗個澡。

“嗯,我問完了,”我平和地說,“我當時只是想弄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也許根本就沒什麽吧。不過是巧合。只是當時覺得這裏頭可能有點兒什麽。”

“條子的小聰明,”她空洞地說,“而且還不是真的條子。不過是個不值錢的私家探子。”

“恐怕是這樣的,”我說,“好了,再見吧,弗洛裏安太太。順便說一句,我想你明天早上是收不到掛號信了。”

她一下子掀開被褥,猛地坐了起來,眼裏噴著火。她的右手裏有一樣東西在閃著寒光。一支小左輪,班克特制款。這槍雖說又老又舊,但看上去很有威力。

“說,”她咆哮道,“快點兒說。”

我望著槍,槍也望著我。不怎麽穩。握著它的那只手開始發抖,但那雙眼睛依然在噴火。唾沫在她嘴角邊冒著泡。

“你跟我可以一起幹。”我說。

她的槍和她的下巴同時落下了。我離門只有幾寸的距離。趁著槍口越垂越低的當兒,我鉆過門縫,從門洞裏溜了出去。

“仔細想想。”我回頭喊了一句。

裏頭沒有聲音,什麽樣的聲音都沒有。

我飛快地按原路穿過門廳和餐廳,出了大門。我走在人行道上的時候,後背有種怪怪的感覺。那塊肌肉裏像是有東西在爬。

什麽都沒有發生。我走過街道,鉆進汽車,駛離了那個地方。

這是三月的最後一天,熱得簡直像夏天。我開車的時候很想把外套脫掉。七十七街警局門前,兩個開巡邏車的警察正對著一塊撞彎的前擋泥板怒目而視。我推開彈簧門走進警局,看見一個穿制服的警督正在欄杆後面瀏覽案件記錄。我問他:納爾蒂是不是在樓上。他說應該是,我是他的朋友嗎。我說是。他說行,上去吧,於是我爬上那段陳舊的樓梯,穿過走廊,敲了敲房門。有人叫了一聲,我推門進屋。

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剔著牙,兩只腳架在另一把椅子上。他看著左手大拇指,把它舉到眼睛跟前,伸著胳膊。那只大拇指在我看來好像沒有問題,可納爾蒂的凝視中卻透著憂郁,仿佛他心裏頭覺得它好不了了。

他讓大拇指落回大腿的位置,兩腳一蕩踩上地面,眼睛從大拇指上挪開,轉而看著我。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套裝,一根被嚼得慘不忍睹的雪茄煙蒂正躺在桌子上,等待他先結果了牙簽。

我把另一把椅子上的毛氈椅套翻轉過來——椅套上的帶子根本沒有系到椅子上,坐下,往我自己的嘴裏塞了一根香煙。

“你。”納爾蒂說著,又看了一眼牙簽,瞧瞧自己嚼得徹底不徹底。

“有收獲嗎?”

“馬洛伊?我不跟這案子了。”

“那誰在跟?”

“沒人跟。怎麽了?這家夥跑了。我們把他發上電傳了,他們發出了通緝令。天,他不多久就能跑到墨西哥去,到時候早沒影了。”

“哎,反正他也不過是殺了一個黑人,”我說,“我猜這也就算是行為不端吧。”

“你還有興趣?我以為你有活兒幹了?”他那雙淡色的眼睛沒精打采地打量著我的臉。

“我昨晚接了個活兒,結果黃了。你還有那張醜角皮埃羅的照片嗎?”

他把手伸向背後,在那本記事簿下面摸索著。他把那張照片伸到我面前。她看上去依然很漂亮。我盯著那張臉。

“這其實是我的,”我說,“如果你不需要把它歸档,那就讓我拿著吧。”

“應該要歸档的,我想,”納爾蒂說,“我忘了。好吧,把它藏在你帽子底下吧。我的文档已經上交了。”

我把照片塞進胸前的口袋裏,站起身來。“好了,我看就這樣吧。”我說道,語氣有一點過於擺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