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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時間。那臭水池的氣味能熏死一群山羊。這就是你說的地方?”

“嗯——哼?怎樣?”

“漂亮。”我把車停在了裝卸平台旁邊。我們走了下來。我聽了聽。往來車輛的嗡嗡聲成了遠處的一張聲音網,宛若蜂鳴。這地方猶如墓園般孤寂。雖然下過雨,那些桉樹還是灰蒙蒙的。它們永遠是灰蒙蒙的樣子。一根被風吹斷的樹枝懸在廢水池邊緣,皮革似的扁平葉子垂進了水裏。

我繞著廢水池走了一圈,朝泵房裏望了望。裏面有一些垃圾,沒有任何新近的活動跡象。房子外面,一個大號的木輪斜靠在墻上。看來確實是個練槍的好地方。

我回到車前。那姑娘站在車旁整理頭發,一邊捏著發絲舉到陽光下。“給我。”說完,她伸出手來。

我掏出槍,放在她手心裏。我彎下腰,拾起一只生銹的鐵罐。

“現在放輕松,”我說,“五發子彈裝好了。我先過去把這罐頭放在那個大木輪中間的方形口子裏。看到了嗎?”我指了指。她狠狠點了點頭,很高興。“大概有三十英尺遠。等我回到你身邊後再開槍。好嗎?”

“好的。”她咯咯笑著說。

我走回到廢水池另一邊,把鐵罐放在那個木輪的中間。這靶子棒極了。如果她打不中罐頭——這是肯定的,她可能會擊中木輪,那子彈就不至於飛到遠處去。不過,她要打的甚至不是那個木輪。

我繞過廢水池,朝她走回去。當我貼著廢水池邊緣走到離她大約十英尺的時候,她對我露出了滿口尖利的小牙齒,舉起搶,嘴裏開始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呆住了,那潭死水在我背後發出陣陣惡臭。

“站住,你個狗娘養的。”她說。

槍口對準了我的胸膛。她的手似乎一點不晃。她嘴裏的嘶嘶聲更響了,她的臉白得像剔去血肉的骷髏。蒼老、墮落,變成了野獸,而且是猛獸。

我對她笑了笑,邁步走過去。我看到她纖小的手指扣緊了扳機,指尖泛白。我走到離她六英尺左右時,她開槍了。

槍發出尖銳的噼啪聲,飄渺無形,只聽見陽光下短暫的轟響。我看不到煙。我再次停下腳步,朝她咧嘴笑著。

她又迅速開了兩槍。沒想到一槍都沒打中。那把小手槍裏裝了五發子彈。她開了四槍。我猛沖向她。

我不想最後一槍打到我臉上,所以閃身避向一旁。她瞄了半天才給了我這一槍,絲毫不著慌。我感到一小部分火藥爆炸的熱氣沖到了身上。

我挺起身子。“哎喲喂,不過你夠可愛的。”我說。

我握著那把空槍的手劇烈顫抖起來。槍掉了出來。她的嘴唇也開始發抖。她的整張臉崩塌了。她的腦袋扭向左邊耳朵,嘴唇上現出白沫。她的喘息聲裏夾雜著嗚咽。她搖晃著快要倒下。

我及時抱住了她。她已經失去知覺了。我用雙手撬開她的嘴,把一塊揉成一團的手帕塞了進去。我使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辦到。我抱起她放進車裏,回身拿了槍扔進口袋。我爬進駕駛座,倒好車,沿著來時途經的那條布滿車轍的小道原路返回,開出大門,上山,送她回家。

卡門癱倒在車廂角落裏,一動不動。車子在通往那幢房子的車道上開到半路,她醒了。她的眼睛突然睜得很圓,透著野性。她坐了起來。

“出什麽事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沒什麽。怎麽了?”

“噢,肯定出了什麽事。”她咯咯笑著,“我尿褲子了。”

“是人都會尿褲子的。”

她突然滿臉病容地陷入了思考,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