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病理學家

聖喬治劇院的管理員在休息室內,還記得昨天晚上曾看過哈利。他似乎松了口氣。

“總、總算有不是要來挖新聞,或是打聽情況的人來了。一堆記者來這邊吵了一、一整天,”他說。“還有你們的法醫。不過他們自己都忙不完了,所以沒有打、打擾到我們。”

“是啊,他們有不少工作要做。”

“對啊。我昨晚沒什麽睡,老婆還給我一顆她的安、安眠藥。人實在不該遇到這種事。不過你可能早就習慣了吧。”

“這回比平常的案子更猛一點。”

“我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有辦法再走進那個房、房間。”

“你會撐過去的。”

“不,聽我說,我甚至沒辦法把那裏叫作道、道具室,我都說那房間。”管理員無助地搖頭。

“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哈利說。“相信我。我還算有點心得。”

“希望你說得對,警官。”

“叫我哈利就好。”

“要來杯咖啡嗎,哈利?”

哈利說好,把一串鑰匙放在桌子上。

“啊,原來在這裏。”管理員說。“這串鑰匙是奧圖借走的。我還擔、擔心不見了,得把全部的鎖都換掉。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奧圖他家。”

“什麽?但他昨晚不是有用到這些鑰匙嗎?他更衣室的門……”

“別想了。我想知道昨天除了表演者,是不是還有人待在舞台後方。”

“喔,對。我想想。有燈、燈光師、兩個舞台工作人員和音控人員。這不是什麽大、大制作,所以沒有造型師或化妝師。嗯,就這樣。表演期間只有工作人員跟其余表演者。還有我。”

“你完全沒看到別人?”

“連個影子都沒有。”管理員毫不遲疑地回答。

“除了後門與舞台門,有任何人可以從別條路進來嗎?”

“這個嘛,頂層樓座有一邊的走廊可以。那、那裏昨天沒有開放,由於燈光師待在那裏,所以門是開的。你可以找他談談。”

燈光師凸起的雙眼,就像一條剛被抓到水面上的深海魚。

“對,一直都在。有個家夥在中場休息前就坐在那裏。要是我們估計不會客滿,就會只賣大廳前座的座位,不過他坐在那裏沒什麽好奇怪的。頂層樓座沒上鎖,就算他的票是大廳前座的也能進來。他自己一個人坐在後排。我記得我還很驚訝,他竟然會坐在離舞台那麽遠的地方。嗯,那裏沒什麽燈光,不過,對,我還是有看到他的模樣。中場休息結束,我又回來時,他人已經不見了,就跟我說的一樣。”

“他有沒有可能跟你走同一扇門,跑進後台裏?”

“這個嘛,”燈光師搔了搔頭。“有可能吧。要是他躲進道具室,就不會被人看到了。現在想起來,那個人的氣色不太好。沒錯。我知道自己漏了什麽,一直想不起來,就是有什麽不太對──”

“聽我說,”哈利說。“我讓你看一張照片──”

“對了,還有一件關於那個人的事──”

“這樣就夠了,”哈利打斷他。“我要你想像昨天那個人的模樣,看到照片時,想都別想,只要說出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好。之後你還有很多時間,說不定還會改變想法,但現在我只要你用本能反應。可以嗎?”

“沒問題。”燈光師說,閉上凸起的雙眼,看起來就像青蛙似的。“我準備好了。”

哈利給他看了照片。

“就是他!”他馬上回答。

“再多看一眼,告訴我你的想法。”

“絕對沒錯。這就是我要說的,警官,他是個黑人……一個原住民。就是這張相片裏的人!”

哈利精疲力盡。才不過到現在,這天便已顯得如此漫長,他只能努力不去想接下來的時間。他由一名助理帶進驗屍室時,巨大頂燈照著一張像是手術台的桌子。體型矮胖的安格索醫生,正俯身看著桌上那具碩大的胖女人屍體。哈利沒料到,他今天竟然還會遇到另一個胖女人。

脾氣暴躁的安格索模樣就像個瘋狂教授,稀疏的頭發朝不同方向亂翹,金色胡須淩亂地遍布臉上。

“什麽事?”

哈利發現這個人忘了約莫兩個小時前的那通電話。

“我叫哈利·霍利,之前為了安德魯·肯辛頓的初步驗屍結果打給你。”

雖然房間裏滿是奇怪的氣味與溶液,但哈利仍能聞到他的呼吸中有著無庸置疑的琴酒氣味。

“喔,對。肯辛頓。讓人難過的案子。他還活著的時候,我跟他說過幾次話。現在他安靜得就跟抽屜裏的死人一樣。”

安格索用大拇指比了一下身後。

“聽著……你叫什麽來著?……對,霍利!我們這裏有一整排屍體,全都吵著要我優先處理。當然啦,吵的是警察,不是屍體。但所有人都得乖乖坐好,等著輪到自己。這就是這裏的規定,不能插隊,懂嗎?所以麥考梅老板今天早上打來,叫我們優先處理這件自殺案,還真是讓我好奇起來。我沒問麥考梅,不過你呢,霍根先生,或許可以告訴我這個肯辛頓到底哪裏特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