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接近精確的毒殺 3

“話說,我能問件比較私人的事嗎?”

“什麽?”

“跟系切先生您聊了聊,怎麽說呢,完全感覺不到您是幹這行的。您為什麽會選擇幹這行呢?”

“這個嘛,應該說是自然而然吧。”

“自然而然。”

“原來呀,我還是比較想當偵探。大學那會兒我還參加過研究犯罪的研討小組呢,組裏還有三個夥伴,都跟我關系很好。這是哪兒產的?”

“哎?”

“這個杏仁長蛋糕,不是國產的吧?”

“啊,是別人送的……好像是法國的吧。”

“挺好吃呀。”

“……”

“發生了一件事。”

“哎?”

“快畢業那會兒,我們有一個夥伴,在屋裏被人砍了,倒在了地上。是密室殺人,而且還留了血字,動機不明,手法極為詭秘……對,用了非常低級的詭計。”

“啊,嗯……”

“因此,我選擇了正相反的職業。”

“……”

“我們四個人,直到現在還是那間密室的俘虜。”

 

倒理倒在沙發上以後就沒打算再爬起來。

沒什麽,這是常有的事。不過今天他看起來不高興、不爽、不在狀態,嘴角繃得死緊,一句話也不說,偶爾翻身嘆口氣,只是頻繁地抖著腿。

“看來是個難題啊。”

藥子一邊在陽台收著洗好的衣服,一邊對我說。我幫她收十衣服,隨口回了句“算是吧”。

秘書是兇手的假設徹底崩塌後,並沒有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思路。想了一晚上,只是越想越煩躁而已。我們度過了一個焦躁的下午。穿地在那以後也沒來過電話,這樣看來,她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

“我做點什麽吃的吧,能讓你們打起精神來的。”

“打起精神來的?比如說?”

“比如芭菲。”

“算了吧。”

頭一次碰見想在自己家裏做芭菲的人。不過我也有點想吃。“藥子,謝謝你。”收完最後一件衣服後,我對她說道,“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來疊就好。”

藥子似乎有點舍不得,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然後解下了圍裙。我送她到了玄關前。

兼職高中生輕輕沖我揮手告別。目送她離開以後,我就回了二樓疊衣服——才怪,我去了起居室,搭档正躺在沙發上生悶氣。

“禦殿場,你應該有點想法了吧?”

“別學某個教授說話。”幾小時沒講話的他終於又開了口。“心情越來越低落了。”

我微微笑著,把身子靠在沙發靠背上。四年前買的沙發東一處西一處地褪了色,坐起來也硬邦邦的,不過卻讓人很安心。

“話說你原來經常被罵吧,說你是處在掛科邊緣的差生。”

“在那老頭眼裏就沒一個好學生吧。全人類都是差生。”

“我們現在或許不是差生了。”

“現在也沒變,搞不好可能還比以前更差了。”

他歪了歪頭,把臉朝向天花板。

“對我們而言,破不了的案子已經堆得都快爛了。”

倒理用耳語般的聲音又補了一句。

“你是指……四年前的那件事?”

“是昨天那件案子。”一副聽似在煳弄人的口氣,“毒殺這件事,我想聽聽片無你的意見。”

“查清手法是你的工作吧。”我回諷道,“……我幫不上忙。”

我靜靜沖倒理伸出了手。

手指輕觸倒理的脖子——一如既往,被掩藏在黑色高領毛衣下。仿佛下面有一條紅色的線,我順著線,溫柔地撫摸著。

我們兩個人的關系,簡直就像紅白機上的橫版卷軸動作遊戲。玩家能使用兩個角色,一個角色攻擊力高,另一個角色跳躍能力強。有些敵人必須用倒理才能打倒,有些場所必須用我才能跳上去。配合眼前的敵人和地形,我們在眼花繚亂地切換。以這種組合形式逐漸向關卡的終點進發,互補、協作、共渡難關,共同謀劃。

忽然間,我想起了邀請倒理做搭档的時候,他就以這副樣子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他的身邊。

要問我們之間有沒有什麽友情或者牽絆,我們肯定會回答沒有。

我們關系的出發點是利益。

可是——

“可是,我信任你。”

我小聲說,手指在他脖子上慢慢滑著。

“所以我等你,等到下次輪到我出場。”

“……”

倒理緩慢地躲開了我的手,像是在說“你打算摸到什麽時候啊”,然後起身坐在了我的旁邊。我坐在左邊,倒理在右邊,這是偵探事務所“敲響密室之門”的慣例位置。

“那男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人毒殺了。”倒理說,“他喝的那杯香檳裏檢查出了毒素,但杯子裏不可能一開始就有毒。”

“可是,毒也不可能是在那男的拿了杯子以後摻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