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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樣,一旦有人帶了頭,便會有人莫名跟風。(如果有人編個故事,寫信到報社說自己前一天傍晚五點三十分在天上看見一頭綠色的獅子,那之後看到過這頭獅子的人至少有六個。)聽了米德勒姆先生的證詞,一位女士顯得很激動。她從會場中站起身來說道,自己這麽多年一直擺在窗邊小桌子上的生姜罐頭,也在同一時間自發地從桌上掉落。

“這位女士,請問您住在哪裏?”法醫詢問道,在此之前他已費勁地將她從人群中請上了證人席。

她說自己住在萊斯學院和畢靈頓鎮間的村舍裏。在公路旁邊?噢,是的,就緊挨著公路。夏天的時候,全是討厭的灰塵,那些坦克經過的時候——不,她沒有養貓。不,當時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她用過早餐之後才進的客廳,當時就發現罐頭掉在了地上。這種事以前從沒發生過。

可憐的奧唐納無比緊張,但是表達清晰而又堅定。她給出了證據證明自己確實負責安置靠墻那一邊,而勞斯負責中間那頭。“架杠木”意味著要先用滑輪繩把杠木舉高,再插緊下方的插銷固定,繩索一定程度上也能支撐,因為會在垂直的掛鉤上繞一圈。沒有,他們先前沒有檢查器材。

當被問及繩索為何沒能替代插銷進行支撐時,弗茹肯回答說,因為繩索並沒有繞緊,如果沒了插銷,杠木勢必會往下墜。將繩索纏繞在掛鉤上只是個無意識的動作,沒有學生把這當成安全舉措。事實上,這當然是一項安全舉措。金屬插銷可能因某些不當行為受到損害,這種情況下繩索就能相應承重。是的,如果繩索不習慣承受比杠木更重的重量,再突然加上十石負重的話,有可能會松掉,但我不這麽認為,體育館的繩索都有經過嚴格的檢測保證。極大的可能性是,勞斯小姐自己沒把繩索繞緊。

事實看來就是如此,這是場不幸的意外。警察抽走的插銷,在匯報演出當天所有人都用過,絕不能充當什麽證據。

這明顯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

聽到這個消息時,露西心想,好吧,一切都結束了。她一直待在休息室裏,看著屋外煙雨蒙蒙的花園,實在難以相信接下來不會出錯。沒有一項犯罪不會留下破綻,她讀過大量案例,足夠了解這一點。

玫瑰飾品從鞋上掉落下來,就已經成了一個破綻。誰知道警察還能找出什麽線索呢?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茵內斯安全了。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是為了茵內斯才陷入了這般畏懼法律的境地。她本以為這是為了茵內斯的母親,為了亨麗艾塔,為了絕對的公平。可直到終了才證明,這僅僅是因為無論茵內斯做了什麽,她都不應受到法律的制裁。她已經受盡苦難,因而比普通人更容易崩潰。她的身體裏缺少了些雜質,一些有用但粗糙的增強劑,能幫助她堅強面對挫折不退縮。可她又那麽單純美好,讓人不忍拋棄。

星期三上午,茵內斯上台接受學位授予時,露西饒有興致地注意了一下大家會給予她怎樣的歡呼聲。觀眾們對高年級學生的歡呼,不僅在音量上有所區別,性質上也不盡相同。比如說,給予戴克絲的歡呼中就夾雜著笑聲和喜愛,寶兒獲得了屬於高年級級長的榮耀,享受著來自低年級師妹們對超人氣師姐的高聲祝賀。但輪到茵內斯的時候,歡呼聲別有意味,其中飽含溫暖的敬佩、同情和唯獨留給她一人的滿滿祝福。露西心裏琢磨,是不是她婉拒亞林赫斯特的邀請打動了她們。之前找亨麗艾塔談勞斯和她的考試技巧時,亨麗艾塔就說過,茵內斯並不受歡迎。但在這些歡呼聲中,卻有著超越受歡迎的另一種情感,她們敬佩她,一種對人品的敬佩。

由於審訊的緣故,學位授予儀式從周二延期到了周三。這是露西在離開萊斯學院之前的最後一場活動了,她已經計劃好要搭中午十二點的火車回倫敦。最後這幾天裏,不斷有人在她房間裏留下小禮物,上面還貼有手寫的字條,這讓她非常感動。幾乎每次回房間,都能發現新的禮物。自從長大以來,送她禮物的人少之又少,可無論禮物多小,她都會像孩童那般無比興奮。這些禮物中所包含的自發性最為打動人心,並非團體活動,也不是惺惺作態,每個人都在按自己的想法送她點什麽。門徒們送的是一張大大的白色卡片,上面寫著:

此卡在手

萍小姐可任意出入

曼徹斯特四門徒診所

無論何時 何種項目

竭誠為您服務

戴克絲貢獻了一個不怎麽幹凈的小包裹,標簽上寫著:“讓您每天早晨都想起我們的第一次相遇!”頂上還開了個小口,原來是搓背用的扁絲瓜藤。那張滑稽的馬臉從浴室隔板上頭朝下看她的樣子,還真是恍如隔世。不過當時坐在浴盆裏的,絕不是現在的露西·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