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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萊特曾以為,西蒙奪冠會讓他近乎土崩瓦解的精神好起來,兩人關系裂痕也會得到彌合。但剛發生的事卻證明事實恰恰相反。經歷了一下午的緊張焦慮,然後能夠擊敗像“絕塵駒”這樣的對手進而獲得勝利,早已吞噬了他最後一絲風度,讓他更加得寸進尺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西蒙如此揚揚自得過。”那天晚上和博萊特一起跳舞時,埃莉諾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著西蒙說,語氣跟道歉似的,“他通常對自己的勝利不是那麽在乎。”

博萊特說他有可能是喝了香檳酒的緣故,然後帶著她轉過身去,視線離開了西蒙。

他一整天都在盼著和埃莉諾跳舞,但他還是先和碧跳了舞。就跟他第一次放棄代替帕特裏克·阿什比和埃莉諾一起在坦壁騎馬散步一樣,所以當他面臨將要先和埃莉諾跳舞時,他找了個借口躲了過去。他走到屋子的另一頭找到碧,然後說:“願意和我跳支舞嗎?”他們在一起安靜地跳舞,相當愉快,她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今天比賽誰教的你那招?”

“不需要別人教,大概這就是原罪吧。”

她笑了一下,用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碧·阿什比是個可愛的女人,他很喜歡她。另一個他唯一喜歡過的就是一匹叫作“煙兒”的馬。

“都怪托尼那個洋相百出的瞎顯擺,害得我今天下午都沒怎麽看到你。”埃莉諾說。

博萊特說在比賽之前他本想過去和她說話,但她當時正和羅傑·克林特聊得興起。

“嗯,是的,我記得。他的叔叔想讓他放棄農場,去阿爾斯特(愛爾蘭北部地區的舊稱)生活。他的叔叔是蒂姆·康奈爾,你知道的,他有卡巴提種馬。蒂姆想要退休了,他要把場地租賃給羅傑,但羅傑不想離開英格蘭。”

可以理解,博萊特心想。在英格蘭和埃莉諾在一起就是他的天堂了。“我今晚沒有看到他啊。”

“他沒留下來參加舞會。他只是過來贏銀杯,回家送給他老婆。”

“他老婆!”

“是的,她上周才剛剛生下倆人的第一個小孩,她讓羅傑到展覽會去贏個洗禮杯給孩子。怎麽了?”她問。

“記得提醒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露絲。”他說,然後又開始跳舞了。

她被逗樂了,然後說道:“露絲又搬弄是非了?”

“她說他想娶你。”

“哦,他曾經確實有這個想法,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然,他是去年結的婚,可能露絲還不知道呢。你要行使監護權來監督我的婚姻計劃了嗎?”

“你有什麽計劃嗎?”

“還沒影呢。”

隨著晚上時間的流逝,他和埃莉諾跳了一支又一支舞,於是她說:“你得去和別人跳幾支舞,博萊特。”

“我已經跳過了。”

“你得去和佩吉·蓋茨跳支舞。”

“看來你一直都在關注著我。是我妨礙你和什麽人跳舞了嗎?”

“不是,我很喜歡和你跳舞。”

“那麽,好吧。”

那天晚上或許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埃莉諾跳舞。午夜前夕,他們一起上樓去了自助餐廳,他們用盤子盛了食物,接著來到陽台的桌子跟前坐下。自助餐廳是酒店主體建築的一部分,鐵架的陽台還保留著攝政時期的風格,站在上面向下望,可以看到酒店一側的小花園。花園和陽台上的桌子都掛著中國式的燈籠。

“我高興得都吃不下飯了。”埃莉諾說,她像做夢似的靜靜地喝著香檳酒,“你穿晚禮服可真好看,博萊特。”

“謝謝誇獎。”

“你喜歡我的連衣裙嗎?”

“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連衣裙。”

“我也希望你會喜歡它。”

“你今天晚上吃飯了嗎?”

“沒有,就喝了些酒,吃了一個三明治。”

“那你最好再吃點。”

她無精打采地吃著東西,這可不像平時的那個埃莉諾。

“這裏一直都是阿什比家的天下,不是嗎,第七十四屆年度布雷斯農業展覽會……先坐著別動,你的衣服領子上有只小蟲子。”

她向前探著身子在博萊特的後脖子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哦,它跑到下面去了!”她用為人妹妹那種特有的粗暴方式,用一只手把他的頭掰向一邊,另一只手去捉那只蟲子。

“捉到了嗎?”他問道。

她沒有吭聲,於是他擡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我哥哥!”她說,“我感覺不到那種……”她欲言又止,一臉的驚恐。

正當兩人都沉默不語時,樓下的禮堂裏傳來了悠揚的鼓聲。

“哦,博萊特,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我是喝多了。”她開始啜泣,“哦,對不起,博萊特!”她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包,跌跌撞撞地從昏暗的陽台來到了自助餐廳,“我要去躺會兒,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