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2/4頁)

“我覺得,相比於其他的人生歲月來說,一個人從十三歲長到二十一歲要經歷更大的一番蛻變。那可算得上是人生中的一大段時光。對一個二十一歲的男孩來說,十三歲時就已失去的聯系,除了些許情感上的溫存之外,幾乎很難再泛起波瀾。拉特切茲這麽多年以來——什麽?哦,——八年裏一直都被視作西蒙的財產;他整整八年都認為自己二十一歲的時候能夠名正言順地繼承他母親的財產:可突然在絲毫征兆都沒有的情況下,他就被剝奪了一切,只怕是比他性格更加堅韌的人也會失落沮喪的啊!”

“恐怕是我方法不得當,”碧自責地說,“也就是說,我告訴他們的方式不對。我應該私下先跟西蒙講。可我這麽做只是想對孩子們一視同仁。還以為他們都會高興的呢。要是當初單單把西蒙挑出來,讓他先知道這個消息的話,就會——就會——”

“就會提前料想到這些麻煩。”

“是啊,就是這麽回事,我覺著也是。我就設想過西蒙的反應會——會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只是想盡量限制這種落差罷了。你看,我還從沒想過,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居然會聲嘶力竭地否認帕特裏克還活著的事實。”

“就是不歡迎他。”碧咕噥道。

“是啊,不歡迎他。這也難怪。如果你打從一開始就不接受一件事,那會讓你之後的處境更加困難。你畢竟是用成年人的心態記著帕特裏克這個人,所以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你自然會很高興的。”他轉過頭來看著她說,“或者——難道你也不高興嗎?”

“我當然是高興的啦!”她趕忙答道,語氣有些過於激動。好在喬治也沒在意。

“西蒙到底是沒有用成年人的心態或是情感來記住他那個哥哥的。他對帕特裏克的感情只存在於記憶當中,與當下無關。眼下,是奪遺之恨戰勝了手足之愛。”

“哦,喬治啊,可別再往下說了。”

“嗯,可最好還是不要回避這個問題。要想跟西蒙這種恨意做鬥爭,恐怕得有神一樣的博愛才行;可惜西蒙身上從來找不見這樣一種愛。可憐的西蒙。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想必是多麽地不幸啊!”

“恰好就在這節骨眼上,我們剛好又在準備他的成年禮。”

“有個問題困擾了我八年,至少這次總算是找到了答案。”

“什麽問題?”

“帕特裏克自殺的真相。我一直不能把自殺和我所認識的那個帕特裏克聯系在一起。帕特裏克是個敏感的孩子,可他非常懂事,頗為中庸。比他聰明一些的西蒙雖沒有他那麽敏感,可做起事來卻遠不及他得體。此外,他還有強烈的責任感。如果拉特切茲這份重擔突然毫無征兆地落在他的肩頭上,他或許會覺得責任重大,於是才離家出走,可總還不至於了結掉自己的性命。”

“我們當時為什麽就毫無疑問地接受了他自殺的說法呢?”

“是那件留在懸崖上的外套。那字條——讀起來無疑就像是自殺留言。當時除了老亞伯在坦壁和懸崖之間的小路上見過他之外,再無其他目擊者了。還有,在此之前就有很多自殺者從那個斷崖上縱身一躍……所以,我們也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自殺的結論。我甚至都記不起有任何人對此有過任何的疑問了。可在我心中,我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倒不是說他自殺的方式,而是他帕特裏克竟會選擇了結自己的性命。這跟我所認識的那個帕特裏克天差地別。好在我們現在終於知道,原來他並未自殺。”

“當我閉上雙眼的時候,這丁香花就沒有顏色;等我睜開眼,它們就是紫色的。”碧自言自語道,這也是她強忍眼淚不至於溢出的方法。就像是看戲劇時,她會用數數的方法抑制淚水。

“告訴我,你為這個成年歸來的帕特裏克感到高興嗎?”

“是的,是的,我當然高興啦。他在某些方面倒挺像當初出走的那個帕特裏克。十分安靜、十分內斂、十分體貼。你還記得帕特裏克在準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前,都會回身先問:‘你還好嗎?’他現在也還會為他人著想。不會——強迫我,或者認為我們理所應當要歡迎他。哪怕流年不利,他也會自己一個人扛。西蒙總是怨天尤人、滿腹牢騷,可帕特裏克卻總會一個人應對。現在的他似乎還是這樣。”

“那麽,你是覺得他流年不利了嗎?”

“我猜是沒有那麽稱心如意的吧。忘了跟你說,他瘸了。”

“瘸了?!”

“是啊,好在只有一點點。是騎馬時出的事故。他現在對馬兒還是那般如癡如醉。”

“這會讓你好受些。”喬治說道。他說這番話時有些不大自然,因為他並非愛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