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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位就是伊麗莎白的羅賓(3)了,”他說,“我想我以前沒有見過他的畫像。”

瑪塔低頭看了一眼這張陽剛飽滿的臉,說:“我頭一回發現,在歷史上最大的悲劇之一就是,等到你錯過了最佳時光,最出色的畫家才肯來畫你。羅賓以前肯定是個美男子。據說亨利八世年輕的時候帥呆了,但現在怎樣呢?不過是撲克牌上的那副模樣。如今,我們至少知道坦尼森在那滿臉可怕的大胡子蓄起來之前,長得是什麽樣子。我必須得走了,不然就遲到了。我剛在布萊格吃飯時,好多人跑過來跟我說話,所以沒辦法早點脫身。”

“希望你的東道主對你留下了深刻印象。”格蘭特說著,瞥了一眼她的帽子。

“哦,是的,她對帽子頗有些講究。她只要瞧一眼就會說:‘雅克·圖斯,這個我喜歡。’”

“她?”格蘭特非常吃驚。

“是的,瑪德琳·瑪奇。中午這頓飯還是我請的客。別那麽大驚小怪好不好。真沒分寸。你要實在想知道就告訴你吧,我是想讓她幫我寫關於布萊辛頓夫人的劇本。但平時大家來去匆匆,我根本沒機會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就設宴款待了她一頓。這使我想到托尼·比特美克,他請了七個人吃飯,還準備了大瓶大瓶的酒。你能想象他待客的樣子嗎?”

“沒見識過。”格蘭特說著,瑪塔便笑著離開了。

在無聲無息的靜寂中,他的思緒重新回到伊麗莎白的羅賓身上。關於羅賓,到底還存在著什麽樣的謎團呢?哦,沒錯,艾米·羅布薩特(4),當然。

哦,他對艾米·羅布薩特沒什麽興趣。她是如何從樓上墜下的,或者為什麽會墜樓,這些他並不關心。

不過余下的這些面孔讓他愉快地度過了整個下午。早在參軍之前,他就熱衷於觀察人臉。事實也證明,在蘇格蘭場工作的這些年,他的這門愛好不僅僅是個人娛樂,還成為他的一大職業優勢。早年,他曾經和警司一起參與列隊認人。那個案子不歸他管,兩個人都是因為別的事情去了那裏,但他們站在隊伍後面觀看,只見一男一女兩個證人分別從站成一排的十二個毫無特征的男人面前走過去,試圖找出他們要指認的人。

“誰是嫌疑人,你知道嗎?”警長低聲問他。

“我不知道,”格蘭特說,“不過我可以猜一猜。”

“你能嗎?那你猜是哪個?”

“左邊數第三個。”

“什麽罪名?”

“我不知道,我對此完全不了解。”

他的上司用一種饒有興味的目光打量著他。不過那對男女最終沒能指認出來,只得離開了。於是隊伍解散開來,人們攀談起來,有的整衣領,有的打領帶,準備結束協助調查的日子,回到大街上,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但是,有個人沒有動,正是左邊數第三個人。他順從地等著警察重新將他押送回自己的牢房。

“哎喲!”警長說道,“十二分之一的機會,讓你搞中了。幹得不錯。他從那一群人中間把你的人給認出來了。”他向當地的督察解釋道。

“你認識他嗎?”督察頗有些驚訝,“據我們所知,他此前從來沒有惹過麻煩。”

“不,我以前從未見過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罪。”

“那你選他的理由是什麽?”

格蘭特遲疑了一下,他第一次分析自己是怎麽做出選擇的。這根本不是什麽推理的問題。他並沒有說:“那個人的臉有這樣或那樣的特征,所以他就是嫌疑犯。”他幾乎是憑著直覺在做選擇,原因來自於他的潛意識。格蘭特在自己的潛意識裏深究了一番,終於脫口而出:“那十二個人中間,他是唯一一個臉上沒有皺紋的人。”

他們一聽都笑了起來。但是,格蘭特一旦挑明來說,就可以發現他的直覺起到了作用,並且找出了這背後所隱藏的推理過程。“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其實不然,”他說,“只有一種成年人臉上完全看不到一絲皺紋,那就是白癡。”

“弗裏曼可不是白癡,我敢保證,”督察忍不住插嘴,“他可是個精明到家的騙子,相信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所說的白癡是指缺乏責任感的人。一個人是不是白癡,就看他有沒有責任感。列隊裏的十二個人都有三十幾歲了,但只有一個人長著一張缺乏責任感的臉。所以我立馬就選他了。”

從那以後,這件事在蘇格蘭場被大家當成善意的玩笑來開,說格蘭特可以“一眼看出罪犯”。那位局長助理還曾經開玩笑說:“不要告訴我你還真相信這世界有罪犯臉這種事,探長。”

不過格蘭特對此表示否定,說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如果只存在著一種犯罪行為,先生,那麽倒還是有可能。但是犯罪的手法五花八門,就跟人性一樣,如果一名警察要將人臉進行分門別類,那麽他肯定徒勞一場。你每天五六點之間去邦德街轉一轉,就知道縱欲過度的女人的長相,而倫敦最聲名狼藉的花癡看起來卻像個冷冰冰的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