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歌舞伎戲院

六月六日晚上,第一場演出結束後,中場休息二十分鐘。當時正好是用餐時間,所以位於歌舞伎戲院二樓的餐廳頓時顯得熱鬧非凡。

戰後的一般戲院雖然仍然維持著原有的舞台,但是觀眾席卻比戰前寒酸多了,它不再充斥著錦衣華服的觀眾,而是隨處可見演員坐在破舊的椅子上吃食。這些演員也都以“觀眾樂捐”的方式來支付一些開銷。

然而這家歌舞伎戲院重新落成之後,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舊觀,即使在中場休息時間,走廊上也能欣賞到許多美麗的小姐們穿著華麗的衣裳穿梭其間。

戲院的觀眾席上,雖然還有其他漂亮的小姐,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的風采比得上智子。

她今天穿著一襲純白綢緞、肩上繡著一朵大花的和服,系上褚紅色、牡丹圖案的舶來品腰帶,再把整個頭發向上梳成類似日本發髻的發型,上頭插著一把銀色的發簪,整個人看起來實在亮麗。不管是在走廊,還是坐在餐廳裏,智子都可以說是所有目光的焦點。

智子本人也顯得十分興奮,她的雙頰泛起紅暈,不時面帶笑容,在威嚴中又不失嬌美。

客人們輪流起立向智子獻上祝賀之詞,大家都不約而同稱贊智子出眾的美貌。而智子則面露微笑,就像接見外國使臣的女王一般。

駒井泰次郎和三宅嘉文也在這些客人當中。駒井泰次郎身材高大魁梧,三宅嘉文則是肥胖體形配上一張娃娃臉,盡管他們在體型上有極大的差異,但仍十分默契地同樣頻頻用手帕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由於智子這位有可能成為自己妻子的小女人實在是光彩奪目、艷冠群芳,讓他們倍感壓力。席間智子不時朝他們兩人暗送秋波,駒井泰次郎見狀總是露出勝利的笑容,而三宅嘉文則是一副羞赧的神色。

他們兩人都在想,要是智子只對自己微笑就好了,彼此都非常厭惡對方的存在。

今天的客人裏面還有九十九龍馬。

九十九龍馬又喝多了,他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睛,不時凝望著智子的臉龐。每當智子的視線投向駒井泰次郎或三宅嘉文的時候,他便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大道寺欣造則顯得非常滿足,俊秀的臉面上總是露出笑容,只要聽到客人贊美智子的美貌,他便高興地低下頭來。

文彥坐在智子身旁,不時把視線投向智子和兩名年輕人的身上。當他望著智子的時候,明顯透出少年對美女的憧憬,可是當他看駒井泰次郎或三宅嘉文時,臉部就會因輕蔑而現出不悅的表情。

至於外祖母阿真則是一副疲憊的樣子,神尾秀子更是靜靜地坐在一旁,臉色黯淡無光。

末座的篤代眼神空空洞洞的,伊波良平則不停地繞著桌子為客人們斟酒。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起就非常仔細地觀察在座每個人的神色,因為這些人裏面有想致自己於死地的人,而且那個人還偷偷搶奪了重要的底片。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這時,開幕的鈴聲再度響起,大道寺欣造聞聲緩緩地站起來說:“非常感謝各位的光臨,我在這兒向各位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今後還請多多關照。現在,就請各位到前廳慢慢欣賞戲劇。

金田一耕助步出餐廳之後,環顧了四周,然後靜靜地朝畫廊那個方向走去。

雖然開幕鈴聲已經響起,但是畫廊裏依然仁立著一位吐著煙圈,悠然欣賞畫作的青年。

金田一耕助信步走了過去。

“借個火。”

“好的,請。”

大道寺欣造一行人經過正在點煙的金田一耕助身邊,熱熱鬧鬧地下了樓梯。

金田一耕助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說:“宇津木先生,我看見你剛才經過餐廳前面兩三次,有沒有什麽發現?”

原來這名青年就是新日報社的宇津木慎介。

宇津木慎介突然壓低嗓門。

“金田一先生,他來了。”

“誰來了?”

“衣笠智仁。”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看著對方。

“真的?在哪兒?”

“就在二樓最前排的位子上。”

金田一耕助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把香煙按熄在煙灰缸裏,然後走進宇津木慎介後方的那扇門裏。

的確,二樓最前排的觀眾席裏有位老人正倚著欄杆,用欣賞戲劇用的小型望遠鏡看著樓下的觀眾。

金田一耕助朝老人慢慢走過去。

那個人看起來年紀相當大,半白的頭發整整齊齊地左分,臉上的胡須也刮得很幹凈,並沒有戴眼鏡。

總之,這個人的長相讓人很難把他跟修善寺的九鬼能成聯想在一起。

但是,金田一耕助卻十分肯定這位老人就是假扮九鬼能成的人。

(衣笠先生之所以要喬裝打扮,想必是為了方便在修善寺和在這裏著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