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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萊克看著無比整潔的客廳,擺成菱形的靠墊,光潔明亮的家具,很難想象十幾歲的少女在這裏怎麽住。

“我和凱爾西關系不好。”哈茲爾說,似乎又聽見斯特萊克心裏的疑問。她指了指樓上——雷正在樓上睡覺——眼淚又流出來。“凱爾西很情緒化,老是悶悶不樂,雷比我有耐心。他有個兒子,已經成人,在國外工作。他比我更會照顧小孩。然後警察沖進門,”她突然憤怒起來,“告訴我們她已經——還審問雷,好像他會——就算再過一百萬年,他也不會——我跟他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電視上有時候會播那種新聞,呼籲離家出走的孩子回家——還有人上法庭接受審判——但你不會想到……你不會想到……我們都不知道她失蹤了。我們如果知道,一定會去找她。可我們根本不知道。警察問了雷好多問題——他什麽時候待在哪兒,諸如此類——”

“他們告訴我,他和這件事沒關系。”斯特萊克說。

“是啊,他們現在總算是相信了,”哈茲爾臉上掛著淚水,生氣地說,“有三個人證明他去參加了男士聚會,從頭到尾都和他們待在一起,還有該死的照片為證……”

她永遠不能理解,和凱爾西一起生活的男人為什麽還要為她的死接受詢問。斯特萊克聽過布裏塔妮·布羅克班克和羅娜·萊恩的陳述,也見過太多和她們一樣的女性,深知大多數強奸犯和殺手都不是在黑暗中竄出樓梯間的陌生人,而是父親、丈夫、母親或姐妹的男朋友……

哈茲爾迅速擦去流出眼眶的淚水,突然問道:

“你把她那封幼稚的信怎麽樣了?”

“我的助手把它放進我們用來保管奇怪信件的抽屜裏了。”斯特萊克說。

“警察說你從來沒回過信。還說他們發現的那些回信都是偽造的。”

“沒錯。”斯特萊克說。

“偽造信的人一定知道,她對你很感興趣。”

“嗯。”斯特萊克說。

哈茲爾大聲地擤了擤鼻子,問道:

“要喝茶嗎?”

他點了頭,覺得哈茲爾需要找個機會調整情緒。哈茲爾走出客廳,他立刻環顧四周。他身邊的角落裏擺著幾張小桌子,其中一張桌上擺著客廳裏的唯一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個戴草帽的女人。她燦爛地笑著,看起來六十多歲。他猜那是哈茲爾和凱爾西的母親。照片旁邊的桌面上有一塊地方比周圍顏色略深,似乎曾經也擺過照片,遮擋住陽光,延緩那一小塊廉價木頭的褪色過程。斯特萊克猜那裏曾經擺著凱爾西穿著校服的照片,就是報紙上登的那一張。

哈茲爾端著托盤回來了,盤子上放著兩杯茶,一盤餅幹。她把斯特萊克那杯茶小心地放到母親的照片旁邊,還在下面墊了杯墊。斯特萊克說:

“聽說凱爾西有個男朋友。”

“瞎說,”哈茲爾嗤之以鼻,坐回扶手椅裏,“她撒謊。”

“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她說他叫尼爾。尼爾。開玩笑。”

她又流淚。斯特萊克一頭霧水,不明白凱爾西的男朋友為什麽不可能叫尼爾。哈茲爾看出他的不解。

“單向樂隊。”她透過紙巾說。

“抱歉,”斯特萊克仍然迷惑不解,“我不——”

“那支樂隊在《X音素》上拿了第三。她簡直著了迷——她最喜歡的就是樂隊裏的尼爾。所以她說她認識了一個叫尼爾的男孩,十八歲,會騎摩托車,你說說,我們還能怎麽想?”

“哦。我明白了。”

“她說她是在心理咨詢師那裏認識尼爾的。她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她說她和尼爾是在等候室認識的,尼爾去看心理醫生,是因為他爸媽都死了,和她一樣。我們根本沒見過他。我跟雷說:‘她又來了,又在胡說八道。’雷對我說:‘別管她了,她自己開心就行。’可我不喜歡她撒謊,”哈茲爾生氣地瞪著眼睛,“她一直都在說謊。她有一天手腕上貼著膏藥回家,說不小心劃傷了,結果是刺了單向樂隊的刺青。她說要去實習,結果呢……她一直撒謊,一直撒謊,到最後就變成了這樣!”

她艱難地忍住噴薄欲出的眼淚,緊抿住顫抖的嘴唇,拿紙巾使勁按住眼睛。她深吸一口氣,又說:

“雷有自己的猜測。他想告訴警察來著,但他們根本不聽,只想知道出事時他在哪兒——雷有個朋友叫裏奇,裏奇經常介紹些園藝活給雷。凱爾西見到裏奇是在——”

她講著雷的理論,不停重復繁瑣的細節。不常作證的人講起事情往往都會這樣漫無頭緒。斯特萊克認真而耐心地聽著。

哈茲爾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向斯特萊克證明,出事那天,雷確實在濱海肖勒姆和三個朋友一起參加男士聚會。裏奇也在照片上,哈茲爾給斯特萊克看裏奇的傷。照片上,裏奇和雷坐在一片海冬青叢邊,在陽光下眯著眼睛,舉著啤酒咧嘴微笑。雷的禿頭上汗水閃閃發亮,映照出裏奇發腫的臉——他的臉上縫了好幾針,還有淤青,一只腳套在手術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