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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萊克把大手放在抽泣的女人的肩上按了片刻,隨即站起身,走向在一旁張大嘴看著他們的女侍。對於身邊這個像燕子一樣脆弱的女人,白蘭地恐怕太烈了。斯特萊克的舅媽瓊只比布尼安太太略大一點,一直視波特酒為藥劑。他點了杯波特酒,端回去遞給布尼安太太。

“來。把這喝了。”

斯特萊克的話又引出一陣洶湧的淚水。她用濕乎乎的手帕反復擦著眼睛,聲音顫抖地說:“你真好。”然後她呷了一口波特酒,輕呼一口氣,對著斯特萊克眨了眨眼,淡色的睫毛下雙眼通紅。

“你知不知道萊恩離開羅娜家之後去了哪裏?”

“嗯,”她低聲說,“本通過緩刑局查了查。他去了蓋茨黑德,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裏了。”

蓋茨黑德。斯特萊克想起在網上搜到的那個唐納德·萊恩。他從蓋茨黑德搬到科比?還是說那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總之,”班楊太太說,“他沒再來找羅娜和本的麻煩。”

“我想也是,”斯特萊克說,拿起刀叉,“家裏有個警察,還有好幾條德國牧羊犬。他不傻。”

這話似乎給了羅娜媽媽勇氣和慰藉。她眼淚汪汪地露出一個微笑,用叉子叉起奶酪通心面。

“他們結婚太早了。”斯特萊克評論道。他想盡可能收集萊恩的信息,追查他認識的人,或了解他的行為模式。

班楊太太點點頭,咽下一口食物,說:

“實在太早了。羅娜十五歲就和他在一起了,我們都很反對。我們聽說過唐尼·萊恩的不少傳聞。有個小姑娘說,他在青年農民會的迪斯科舞會上試圖強奸她,但這事最後不了了之。警察說證據不足。我們想警告羅娜他不是什麽正經人,”她嘆了口氣,“但這些話讓她更堅定了。我們家羅娜一直很倔。”

“那時就有人指控他是強奸犯?”斯特萊克問道。他點的炸魚薯條好吃極了。酒吧裏越來越熱鬧,他對此心存感激:女侍終於不再只盯著他們看了。

“是啊。他們一家都很野蠻。”布尼安太太帶著循規蹈矩的小鎮居民所特有的偏見說,斯特萊克從小在類似的環境長大,對這種態度並不陌生。“那幾個兄弟一天到晚打架,找警察的麻煩。但他是最差勁的一個,幾個哥哥都不怎麽喜歡他。說實話,我看就連他媽媽都不太喜歡他。有傳言說,”她突然飛快地傾訴起來,“他們不是同一個父親生的。他父母老是吵架,兩人分居和她懷上唐尼的時間差不多。聽說她和本地一個警察搞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後來警察走了,萊恩先生也搬回來,但他從來都不喜歡唐尼。這點我可以保證。他一點都不喜歡唐尼。大家都說,那是因為他知道唐尼不是自己的種。

“唐尼是所有兄弟裏最野的,個子也大,進了少年七人隊——”

“七人隊?”

“橄欖球七人隊。”她說。斯特萊克居然不知道這個球隊,這讓這位嬌小溫和的老太太驚訝不已。在梅爾羅斯,橄欖球似乎比宗教的地位還高。“但他被開除了,因為他毫無紀律。他被開除兩周後,有人把綠坪劃得亂七八糟——就是球場。”她見英格蘭人一臉茫然,解釋道。

酒精讓她健談起來,話語噴湧而出。

“然後他就去玩拳擊了。他嘴上可是會說呢,天生就會。羅娜跟他在一起時——羅娜那時十五歲,他十七歲——還有人跟我說,他這人其實不壞。哦,沒錯,”她對一臉難以置信的斯特萊克點點頭,“有些人不了解他,很容易為他說話。他只要願意,可能招人喜歡了。唐尼·萊恩就是這麽個人。

“可是你去問問沃爾特·吉爾克裏斯特,問他覺得唐尼是不是個招人喜歡的人。沃爾特把他從農場開除——他老是遲到——然後不知道什麽人放火燒了沃爾特的谷倉。哦,沒人能證明是唐尼幹的。也沒人能證明是他破壞了球場。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羅娜不肯聽。她覺得自己了解他,大家都誤會他了,諸如此類。是我們偏見太深,頭腦狹隘。後來他想參軍。趕緊走吧,我心想。我盼著他一走,羅娜就能忘了他。

“結果他又回來了。他讓羅娜懷了孕,但她流產了。然後羅娜生我的氣,因為我說——”

她沒說自己當時說了什麽,但斯特萊克能想象。

“——結果她不肯理我了,唐尼下次休假回來時,他們結了婚。根本沒邀請她爸爸和我,”她說,“然後他們一起去了塞浦路斯。我知道,是唐尼殺死了我們家的那只貓。”

“什麽?”斯特萊克沒跟上跳躍的話題。

“我知道是他。羅娜跟他結婚前,我們最後一次見羅娜,跟她說這決定大錯特錯,結果我們當天晚上找不到波迪。第二天發現它躺在我們家後面的草坪上,死了。獸醫說它是被人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