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之庭(第2/16頁)

水銀燈打在山毛櫸上,映出一片綠色的樹影,G少年雙手環抱胸前站在那裏,朝我點頭以示招呼,這晚他值班。眼前的舞台似乎並不受他的歡迎,從那冰冷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可無奈的是,數年不變的猴戲不會因某個人不喜歡而發生改變,要說變也只是表面而已。盛夏的流行色是由女孩子們裝扮出來的,身圍波裏尼西亞式的彩色長布,足蹬厚底涼鞋,那高度僅從鞋尖量起就足有12公分。這打扮顯然一副夏威夷式的模樣,弄不好踩高蹺將會成為今年流行風尚的主題,以後要想追在女孩子屁股後頭獻殷勤還得仰著頭!話又說回來,其實跟現在也沒什麽兩樣。

西口公園的東武百貨出口,在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三五成群的攬客小妹正和一些搭訕者卿卿我我,這時,一個異常活潑的矮個兒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一個也不放過地跟每個小美眉搭訕,就像蜂鳥將口喙挨個插進花朵裏。他上身穿藍色夏威夷衫,藍得宛如夏威夷高爾夫球場上的天空,下身穿一條挎在腰間的寬松短褲;光禿禿的腦袋下是一張極其可愛的臉龐。雖然燈光昏暗看不清楚,也能從那些女孩的表情中看出來。

我就那樣望著他,沒多久,他好像察覺到了身上有來自不遠處的目光,尋找般地往我這邊瞅了瞅。隨即掏出名片放在濃妝艷抹的女人手上,轉身朝我坐著的方向走來。穿過忽明忽暗的公園夜景,來到長椅的一端。他雙手插兜,眼睛盯著地上的石板路,說道:

“我可以坐下來嗎?”

聲音有些沙啞,像有些歌手特有的音質。而且,聽上去竟然是女人的聲音。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一直在找你。阿誠……先生沒錯吧?”

他以150度的姿勢跨坐在長椅上,腿很細,汗毛也比較稀疏。一雙束鞋帶的工作靴顯得有些粗獷。我感覺到他在偷窺我的手臂,從T恤張開的袖子處。

“想不到你的體格變得如此健壯了。”

聽他這麽說好像見過我,可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眼前這個光頭佬是何方神聖。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上臂的二頭肌處攥來攥去,似乎在和我的比較粗細。

“我們認識嗎?”

“算認識吧!”

他向上翻眨著眼珠,看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了銳利。我想起了瞪著雙眼的貴賓狗。

“實在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了。”

“貝山祥子。”

“祥子……”

這個光頭佬是祥子?打死我也不會認出來。時間能夠改變一個人,而十年的歲月竟將一個女人改變成了一個男人!他見我一臉驚愕的樣子,嘻嘻一笑,露出兩顆門牙。這家夥依然懂得如何抓住人心。

認識貝山祥子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直到二年級我們都是同班同學。身為女孩子的她,在班裏卻是最具戰鬥力的男生小團體中的一員,如果遇到跟附近其他學校的小學生打群架,她一定會手持家夥趕來。那時候她總是不注意形象地把兩條細腿從牛仔布的迷你裙裏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外,看上去就像沾著泥土的牛蒡,甚至連最裏面的灰色小內褲也探出頭與陽光相見。不過她卻毫不在意。每當進入兒童遊樂場,祥子都會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櫻樹或是攀爬架,直到最高點,然後卡坐在上面得意地拍著兩只小腳。這時,下面的小鬼頭往往擺出“小褲褲完全走光啦”的專用表情和動作以示嘲笑,而祥子則會對著他們高聲喊道:

“一群笨——蛋!老子的內褲真就那麽好看啊?”

就是這樣一個祥子,十年後的今天,以一副小混混的模樣同我坐在一張長椅上。我不由自主地朝他那夏威夷衫的胸口看去。

“沒啦。那麽難看的東西早已經做手術弄掉了。”

他陰沉著臉說道。我這才發現那裏的確平平的,只有一條有點像土耳其玉的寬面條似的銀色項鏈,沿著鎖骨的走向高低起伏著。

“我已經改名叫阿祥了,所以從現在起不要再叫我祥子。”

“哦!那你……現在幹什麽呢?”

“哦,對了。見面總得談談工作的事。”

說著話,遞給我一張名片,同給剛才那些女人們的一樣:“Modeling & Information Service,妖精企劃·星探部貝山祥”。翻過來一看背面,曖昧的粉紅色立即跳入眼中,除了英文的公司名和兩個櫻桃形狀的商標圖案是白色以外。

“看上去怎麽感覺怪怪的?”

“是啊,因為我只有這張名片,其實我們公司和空頭公司沒什麽區別。招攬女孩子,要她們面試的時候,我就會隨便選一家咖啡廳。現在的女孩子跟以前不同,說上幾句天花亂墜的好話,她們就會乖乖地聽你的了。如果公司那邊不出什麽問題的話,就可以往她們房間裏安裝攝影機,這一切結束後便是真正的開始。服務器在池袋某棟套房公寓裏。凡是有偷窺癖好的衰男,都會忍不住朝女孩子的房間瞄上幾眼。至於費用嘛,跟DialQ2[1]一樣,從NTT[2]那兒收取。系統做得不錯。想必你也聽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