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一章 誰

波洛走進餐車時,鮑克先生正在和康斯坦丁大夫交談。看起來,鮑克先生有點兒神情沮喪。

“來了。”鮑克先生看到他進來,打了個招呼。

當他的朋友坐下來後,他又添了幾句:

“要是你破了這個案子,我親愛的,我真的會相信奇跡啦!”

“這案子使你發愁了?”

“自然使我發愁。簡直摸不著頭腦。”

“我也有同感。”大夫說。

他好奇地看看波洛。

“老實說吧,”他說,“我不知道,下一步你該怎麽辦?”

“不知道嗎?”波洛若有所思地說。

他拿出煙盒,點燃一支煙。他的眼神恍惚,象是心不在焉似的。

“對我來說,這恰恰是本案的興趣所在,”他說。“現在,破案的正常途徑已經斷了。我們所得到的證詞,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我們無法判斷──除非自己有妙法。這可是個鍛煉,動腦子的鍛煉。”

“說得對,”鮑克先生說,“但是,你有什麽材料做依據呢?”

“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我們有旅客的證詞,有我們親眼目睹的證據。”

“好啊,旅客的證詞可真好!它們什麽也沒告訴我們。”

波洛搖了搖頭。

“我不這麽想,朋友。這些證詞中,有她幾點值得我們注意。”

“真的,”鮑克先生懷疑地說,“我可是沒看出來。”

“那是因為你沒有聽出來。”

“那麽,告訴我──我漏了些什麽?”

“就舉一個例子來說吧──我們所聽到的第一個證詞──年輕的麥克昆的證詞。

依我之見,他說出了一句非常有意義的話。”

“有關信件的?”

“不,不是有關信件的。就我所記得的,這句話是:‘我們到處旅行。雷切特先生想看看世界。他為不懂外語而感不方便。說我是他的秘書,還不如說是他的旅行隨員。’”

他看看大夫的臉,又看看鮑克先生的。

“怎麽搞的?還不明白嗎?那可不能原諒了。因為,你剛才還有過第二個機會,那人說:‘一個人要是除了會美國話,其他語言一句不懂,很容易上當。’”

“你的意思是──?”鮑克先生還是顯得困惑不解。

“啊,你想用簡單句來表達吧。她聽著,這兒就有!雷切特不會說法語。可是昨天晚上,當列車員聽到鈴聲,趕到門口時,房裏偉出來的是法語,告訴他,這是個誤會,他不需要什麽。而且,所用的詞語完全是地道的,不是一個只懂幾句法語的人用得出來的──‘沒什麽事,我搞錯了。’”

“這是真的,”康斯坦丁大夫激動地大聲說,“我們早就該注意到這點!我還記得,你對我們重復那話時,說得特別重。現在我才懂得,你為什麽不願相信那塊砸癟了的表所給的證據。一點差二十三分時,雷切特已經死了。”

“那是兇手在說話。”鮑克先生深有感觸地說。

波洛擡擡手,表示不同意。

“別走得太遠。不要想得比我們實際知道的還要多。我認為,在那個時間,一點差十十三分,講法語是安全的。在雷切特的包房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要麽是法國人,要麽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

“你很謹慎,我的老朋友。”

“一次只應該前進一步。我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雷切特是在那時死的。”

“可是,有一個喊聲驚醒了你。”

“是的,這是事實。”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鮑克先生說,“這一發現,對事情並沒有多大影響。

你聽到有人在隔壁走動。那人不是雷切特,而是另外一個人。毫無疑問,那是作案以後,他在洗刷手上的血跡,清理現場,燒毀那封與謀殺有牽邊的信。然後,他就一直等到一切都靜下來。當他認為是安全時,既無阻礙,又無危險,他就反鎖上雷切特的房門,並搭上鏈長,找開通向哈伯德太太包房的門,溜了出去。事實上,跟我們原先所想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雷切特死的時間約摸要早半小時。表撥到一點一刻,是為了制造兇手當時不在場的候象。”

“這樣的證據並不十分令人信服,”波洛說。“表針指的是一點一刻──也就是這位不速之客,實際離開現場的確切時間。”

“是嘛。”鮑克先生說,有點兒糊塗起來。“那麽,表本身給了什麽啟發呢?”

“假如表針撥過了──我說的是假如──那麽,它們所指的時間必定有意義。

人們很自然的反應,就是懷疑那個自以為在表針所指的時間,一點一刻時,有著可靠的證據證明他不在現場。”

“對,對,”大夫說,“這樣的推論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