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邊境之南 17(第2/4頁)
“那可是毫不誇張的厚。”我說。
某個東西閃過她的翠綠眼睛,某種被激怒的神色。但一閃即逝。
“是,”她含著輕柔的微笑說,“的確是。他會花最後幾個月生命確保他旗下每一個企業撥出資金給以他命名的某個東西——圖書館、研究所、公園等等。”
“如果他死了,他怎樣保證這些使他永垂不朽的計劃完成?”
“丹尼爾。”她說。
“丹尼爾?”我說。
她雙唇微張,伸手拿咖啡杯。“丹尼爾·格裏芬,我父親的私人律師。”
“喔,”我說,“大名鼎鼎,連我都聽過。”
“大概是唯一比你的律師還權威的律師,帕特裏克。”
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經過她的嘴唇。有一種令人窘迫不安的甜蜜效果,仿佛一只溫暖的手壓在我心口。
“你怎麽知道我的律師?”
“傑有一回談到你。”
“真的嗎?”
“有天晚上談了將近一小時。傑沒有兄弟,把你當作他的小弟弟。她說你是世界上他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他說萬一他出了什麽事,我應該去找你。”
我的腦中閃現傑的身影,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社交場合見面,在亨廷頓珍饈餐廳,他坐在我對面,一只厚重的威士忌酒杯,裝了半杯杜松子酒,拿在他指甲修剪整齊的手上,一絲不亂的頭發在玻璃杯一邊留下影子,他在笑,散發出一個男人的自信,這個男人不記得他最後一次懷疑自己是什麽時候。接著我的腦中又浮現另一個景象,傑被擡出坦帕灣,皮膚腫脹漂白,眼睛閉著,看起來最多十四歲。
“我愛傑。”我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脫口而出這句話。也許那是真心話。也許我想測試黛絲麗的反應。
“我也是。”她說,閉上眼睛。當她再度睜開時,眼睛是濕的。“他也愛你。他說你值得信賴。還說各行各業、三教九流的人都百分之百信任你。就是那次他告訴我查斯維克·哈特曼免費替你工作。”
“那麽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麽,斯通小姐?”
“黛絲麗。”她說。“請不要見外。”
“黛絲麗。”我說。
“我想,我需要你明晚替我把風。朱利安應該會陪我父親去聯邦大道1號,但以防萬一。”
“你知道怎麽繞過保安系統?”
“除非他改了,我懷疑他會改。他根本不信我敢試這種自殺行為。”
“這些……傳家之寶,”我想不出更好的詞,“值得冒險嗎?”
她又向前傾,兩手抓住腳踝。“我母親死前不久寫了一本回憶錄。寫她在危地馬拉的童年,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故事,整個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的家族。回憶錄寫到我父親進城那一天。內容沒有任何了不起的重要性,但她死前不久交給我保管。我藏了起來,一想到它還躺在那個屋子裏,等著被發現,我就受不了。萬一被我父親找到,他一定會燒了它。然後最後一點我母親的痕跡也就消失了。”她迎向我的眼睛。“你願意幫我嗎,帕特裏克?”
我想到她的母親。伊內茲。14歲時被一個男人買下,這個男人認為天下沒有不能用錢買的東西。不幸的是,他通常是對的。她在那個大房子,跟那個瘋狂的自大狂,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我想,她唯一的慰藉是拿起紙筆,寫下她在那個男人出現和帶走她以前的生活。她能和誰分享她最珍貴的內心世界?當然是她的女兒,和她一樣被特雷弗拘禁和沾汙的女兒。
“求求你,”黛絲麗說,“你願意幫我嗎?”
“當然。”我說。
她伸過手來握我的手。“謝謝你。”
“別客氣。”
她的拇指搔著我的掌心。“不,”她說,“真的。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我說。“別客氣。真的。”
“你和珍納洛小姐……?”她說,“我是說,你們……很久了嗎?”
我讓問題懸在我們之間的十英寸空間。
她放下我的手,露出微笑。“所有好男人都被搶光了。”她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