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悲痛紓解 9(第3/4頁)

  “錯。”我說。

  他點頭。“正確。現在他需要他的新家庭。他們告訴他已經進步,但隨時可能退步。還有其他課要上,其他步驟要走,其他層級要爬。喔,對了,某人會問他,你讀過《聆聽信息》沒有?”

  “真理與啟示教會的聖經。”安琪說。

  “答對了。等我們這個假想的家夥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成了邪教信徒,被會費、什一奉獻、研討會和靜修班學費或其他苛捐雜稅搞得傾家蕩產時,已經太遲了。他想脫離悲痛紓解或教會,卻發現自己脫不了身。他們有他的銀行賬號,他的密碼,他所有的秘密。”

  “但這只是你的推論,”我說,“你沒有確鑿證據。”

  “唔,關於悲痛紓解,我有。我有咨詢師訓練手冊,明確要求他們拿到客戶的財務資料。光憑這個手冊我就能埋葬他們。但教會?沒有。我需要比對會員名冊。”

  “再說一遍?”

  他伸手到他腳邊的運動袋,抽出一疊電腦打印紙。“這些是所有曾經接受悲痛紓解治療的人的名字。如果我能拿到教會信眾名單,比對一下,我就等著領普利策獎了。”

  “你做夢。”安琪說。她伸手拿名單,一頁頁翻過,直到找到她要的那一頁。然後她微笑。

  “在上面,是嗎?”我問。

  她點頭。“白紙黑字,寶貝。”她把那疊紙轉過來,讓我看那頁中間的名字:

  黛絲麗·斯通。

  裏奇把他袋子裏的打印數據留下,足有九英寸厚,讓我們仔細研究。所有他到目前為止在磁盤裏找到的東西都在這裏。他也把磁盤還給我們,昨晚他已經給自己做了備份。

  安琪和我瞪著堆在我們中間的紙張,正在考慮從何下手,電話響了。

  “哈嘍。”我說。

  “我們想要回我們的磁盤。”某人說。

  “你們當然想啰,”我說。垂下話筒,對安琪說,“他們想要回他們的磁盤。”

  “嘿,見者有份。”她說。

  “見者有份。”我對電話說。

  “你最近付賬有困難嗎,肯奇先生?”

  “什麽?”

  “你最好打電話給你的銀行,”那個聲音說,“我給你十分鐘。確定我再打來的時候線路暢通。”

  我掛斷,立刻沖進臥房拿我的皮夾。

  “怎麽啦?”安琪問。

  我搖頭,打電話給Visa,按語音服務的指示一路按鈕,直到我跟真的人通上話。我給她我的卡號、到期日和郵政編碼。

  “肯奇先生?”她說。

  “我就是。”

  “你的卡被揭穿是偽造的。”

  “什麽?”

  “假信用卡,先生。”

  “不,不是。你們發給我的。”

  她厭煩地嘆口氣。“不,我們沒發。內部電腦調查顯示你的卡片和號碼是三年前我們的會計數據庫遭到大規模入侵失竊的東西之一。”

  “不可能,”我說,“你們發給我的。”

  “我確定我們沒有。”她用紆尊降貴的平板聲音說。

  “活見鬼,這是什麽意思?”我說。

  “我們的律師會跟你聯絡,肯奇先生。檢察總署郵件及計算機詐騙組也會。日安。”

  她不等我回答就掛斷。

  “帕特裏克?”安琪說。

  我又搖頭,撥銀行號碼。

  我出身貧窮。時時刻刻擔心,其實是怕得要死,某個不露面的官僚和討債人高高在上藐視我,根據我的銀行賬戶決定我的價值,先入為主地用我剛出道時的身價判斷我有沒有權利賺錢。過去十年我辛辛苦苦賺錢、省錢、累積我的收入。我絕不再過窮日子,我告訴自己。絕不。

  “你的賬戶已經凍結。”銀行的珀爾先生告訴我。

  “凍結?”我說,“請解釋凍結。”

  “資金被查封,肯奇先生。被國稅局。”

  “法院命令?”我說。

  “審理中。”他說。

  我可以聽到他聲音中的輕蔑。那是窮人隨時隨地聽到的——從銀行家、債權人、商人口中。輕蔑,因為窮人是次等人,又蠢又懶,道德和精神太散漫,以致不能合法地守住他們的錢,並對社會做出貢獻。我至少七年沒聽到這種輕蔑的腔調了,也許十年,我一時不能適應。我感覺立刻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