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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真過分。盡管中禪寺無力地這麽說,茜還是深深地向我低頭致意:“敝姓織作。”

“我、我姓關口。”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這種時候舌頭就是不靈動。這種俗氣愚鈍的態度,顯然使得我的人性也變得可疑萬分。

屋子的內部具備了雅致的洋館該有的一切設備,和我從伊佐間屋的轉述中幻想的有機復雜,魔窟般的房子形象有若幹差距。不過,這古老的建築的確是明治的樣式,似乎一碰就會斷裂的裝飾等等,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纖細,不如說更接近脆弱。

我們穿過慘劇發生的大廳,進入螺旋階梯底下的走廊。

這時,京極堂望向大廳中央的貓腳桌,不知為何露出悲傷的表情。

這裏死了三個人。

我們來到死巷般的走廊盡頭。

右側是一道漆黑的門。京極堂無聲無息地越過茜,說“這裏是書齋呢”,握住把手。

這道門裏面,是亮這個人被殺了。

京極堂轉動了幾次門把,納悶地說:“真奇怪,門鎖上了呢。”

茜不安地蹙起眉頭。“咦?不可能呀。剛才打掃的時候,並沒有上鎖……”

“有鑰匙嗎?”

京極堂左手頻頻轉動把手,右手朝茜伸去。茜困惑地應了聲“有”,抽出夾放在衣襟的鑰匙,放到他手上。京極堂說:“哦,謝謝。這是全館共通的鑰匙呢。”然後插進鎖孔。“咦?真奇怪,好像卡住了。”弄了老半天。

“關口,你來開開看,或許門鎖壞掉了。”他說,把鑰匙遞給我。

我沒辦法,接過鑰匙。京極堂很靈巧,卻沒什麽力氣。

我把朋友推到旁邊轉動門把兩三次,門的確鎖上了。

“啊,真的打不開呢,是生銹了嗎?”

我慎重地把鑰匙插進鎖孔,慢慢地轉動,於是鎖“喀”一聲打開了。

“嗯,不要緊,打開了。”

“太好了,剛才可能是卡住了吧。”京極堂說道,匆匆進了室內。我把鑰匙交給茜,接著進去。

裏面相當寬闊。格局雖然有些凹凸,但看起來是一間極便利的書房。大大的窗戶外面是一整片櫻樹林,花瓣翩翩飛舞。窗戶中央整齊地釘上木板,玻璃連同窗框都被破壞了,可能無法修復吧。這片窗戶是耕作修繕的嗎?

遠遠地可以看到漫長的走廊,伊佐間屋就是從那裏目擊到這裏發生的慘劇的。

京極堂已經專注在書架上陳列的書籍當中了。他的眼珠忙碌地掃視書名與作者名,全心全意投入他的商品當中,卻依然能夠與他人對話。

“很棒的書架,種類齊全,而且分類清楚。不過這不像是雄之介先生一個人的藏書,是伊兵衛先生的嗜好嗎?”

茜的額頭泛出一點憂郁的神色,說道:“我想……應該是曾外祖父嘉右衛門所整理的……”

“哦,這棟屋子落成時的當家是嘉右衛門先生呢。這些……如果全數處理,將是一筆相當驚人的金額。哦,請別說隨我出價這種東西是不能便宜買進,高價賣出的。可以高價出售的書,就得高價買進才行。若是為了追求利益,用比估價低的金額買進,利用庫存管理操作價格,提高售價,簡直豈有此理。破壞書本適切的價值,是對書的冒瀆。作為一個舊書商若是如此,簡直是邪魔外道。”

這根本是自顧自的獨白了。不過,茜以帶著憂愁的溫柔眼神注視著說個不停的古書商,說道:“我了解你的堅持,請你高價買下。”

接著她說:“看樣子似乎還會花上一些時間,我去沏茶過來。現在屋裏只有我一個人,恕我暫時失陪,請兩位稍等。”她向我行了個禮,離開房間。

我惶恐地送她到門口,順便蹲下身來調查門把,要是門自己鎖上就危險了。我慎重地轉動門把,但並沒有生銹的樣子。

我才剛窺看門鎖,背後就傳來京極堂的聲音:“你在幹嗎?像個小偷似的。”

“呃,我擔心門一不小心又會鎖上。”

“你也真是笨哪。啊,認識你之後,我已經說過幾次笨了?鑰匙把一生的笨字都給用光了,以後我要拿什麽字眼來批評你才好?”

他的口氣和剛才相同,心不在焉。

回頭一看,他看也不看這裏,繼續鑒定著書本。

“你不是還說我是猴子、是呆子嗎?”

“那是榎木津說的。蠢材、廢物是木場修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