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5/29頁)

仁吉在他耳邊嘀咕似地說:“怎麽還不出來呢?密葬早在昨天前就結束了,照平常來講,法事應該一下子就辦完了,一定是吊唁客太多了,搞不好比這個鎮的人口還要多。我看寺院也得準備滿滿一大桶香才夠燒吧?這實在不得了哪。”

老人擔心的問題還真奇怪。要是燒那麽多香,肯定會煙霧彌漫,像火災一樣了。伊佐間輕笑出聲。

然後伊佐間發現一件事:老人閑靜居處的窗戶,恰好面對直通那座寺院的道路。

直到剛才,伊佐間和老人還坐在這棟屋子正前方的櫻花樹地下。櫻樹的另一頭,黑白的布幕不斷反復,筆直地延伸出去,愈往遠處愈顯狹窄。那位紫小姐的葬禮時,盛開的櫻花一定為這黑白的風景增添了柔和的色彩。

——不過即使如此,應該還是充滿了葬禮的味道吧。

或許香味會有所不同。

現在櫻樹仍是含苞待放,顯得枯燥無味。

仁吉把右手遮在額頭上說:“噢,總算燒完香了。一個接一個出來了。簡直就像螞蟻搬家。噢,在最中間。喏,你看。”

伊佐間把身子探得更出去,甚至把臉從窗戶伸出去了。仁吉說道:“看到她啊,真的會覺得傳說也不全然是騙人的。喏,那就是真佐子夫人……”

伊佐間凝目望去。

有葬禮的味道。

人群聚集在門前。

有一個身穿喪服的高雅婦人。

是喪主,頭發好像一絲不亂地盤在頭上。雖然無法清除地看到臉孔,但是遠遠地也能夠看出她堅毅的模樣。

“怎麽樣?她今年已經四十七了呢,看起來一點都不是那種年紀吧?完全就像才三十出頭。”

伊佐間沒辦法看得那麽清楚。

“她旁邊有個拿著牌位的女孩,那是三女葵小姐……”

仁吉的視力似乎非常好。

被這麽一說,伊佐間更加仔細凝視。但就算仔細凝視,也只看得出那是一個身穿洋裝的女子而已。

“旁邊有一個穿制服的女學生吧?那是四女碧小姐……”

這一個伊佐間很快就看出來了,因為她的顏色與其他人有若幹不同,不是黑色,而是灰色。制服的胸前有一個白色的大蝴蝶結。

“比較遠的地方,喏,有個女子垂著頭,那是次女茜小姐……”

伊佐間完全看不出人在哪裏,她被埋沒在吊唁客和傭人等眾多的黑色服裝裏頭了,就像是暗夜中的烏鴉。

伊佐間說他找不到,仁吉就說:“茜小姐很沒存在感呢,她是個內斂的人哪。”盡管伊佐間說他看不出是誰,仁吉卻完全不理會,老王賣瓜似地誇贊起來:“她們三個人都美若天仙哪。”

“有那麽漂亮嗎?”

“是啊,她們是真佐子夫人的女兒嘛。三個人都長得不像,可是都是大美人。不過啊,她們三個都是女兒,沒有男孩對吧?這就是糾紛的源頭,流言的起源。”

“遺產……問題?”

遺產問題算是葬禮糾紛的固定戲碼吧,可是仁吉卻說“不太對,硬要說的話,是繼承權糾紛吧”,駁回伊佐間的話。伊佐間不懂哪裏不一樣。

“不是想要分財產,或是想爭多一點財產這類骨肉之爭,不是這種的。遺產繼承 不是有順序嗎?首先是真佐子夫人,再來是女兒們,不會因為遺產分配而反目成仇的。”

“所以……是權利問題嗎?”

如果雄之介是位居柴田財閥中樞的大人物,那麽應該也擔任社長、會長或理事長之類的職務,那麽他留下來的遺產也不一定全都是有形的。換言之,雖然不是為了爭奪遺產而起糾紛,但眾人為了誰要繼承上一代、上上一代,以及雄之介所構築起來的體系而發生爭吵。伊佐間這麽理解,但似乎還是有些不對。

“這個問題也是有吧,但最大的問題是當家的寶座。”

“當家?”

“也就是說織作家裏權力最大的男人是誰。”

“權力最大?男人?”

“沒錯。家長,要繼承織作家的男人。”

“沒有男人啊。”

“是啊,這就是火種,流言飛語的源頭。”

說到這裏,仁吉總算將那張黝黑的臉轉向伊佐間。他的眼神一本正經,只有嘴巴在微笑。仁吉渾身上下只有牙齒潔白無比,看起來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換言之,這是古老的制度——陋習的問題嗎?從仁吉的話來看,織作家雖然是世家,卻也不是身份尊貴,來歷正統的人家。即使如此,還是會有這樣的習俗嗎?看樣子確實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