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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眼前叫這名女孩即將成長為女人的緣故。

木場生來不擅長與異性交談。當然他並非得了所謂的女性恐懼症,所以還不至於對社交生活造成障礙。只不過對木場而言,這與女性恐懼症其實無甚差別。

不知何時變得如此。

一想到這些,更覺得少女的言語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究竟想訴說什麽也變得全然無法理解。

“對你而言。被害人——叫做加菜子是嘛?那個女孩是非常重要的朋友,這我懂,而你們為何這個時間還在車站我也大致了解。但重要的是那之後究竟怎麽了?”

“你說了解,你真的知道我們為什麽要去看湖嗎?”

“呃,所以說——”

其實不太了解。

“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嘛。”

“才不是無關緊要的事呢!這根本不是無關緊要事。”

又害少女哭了。從剛剛就不知害她哭了幾回,話題也不斷在原地打轉,一直無法問出重點。

現在,少女——楠本賴子又顫動著肩膀嗚咽起來,她腦中也一團混亂吧。這也難怪。先讓她休息一下或許較好。她家人過了這麽久,別說是趕到現場,就連聯絡也聯絡不上,木場對此感到些許惱火。不只如此,就連受到瀕死的重傷,正徘徊於生死之境的被害人——柚木加菜子的家人也還沒聯絡上。

路燈的光芒朦朧地照映在低頭哭泣的少女肩膀背後的窗子上。

這是事件——該說事故嗎——發生的現場。

木場打從心底厭煩起來,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木場是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刑警,從豐島區的警署轉調到本廳約過半年。上個月上旬,還在豐島值勤時代參與調查過的懸案以難以想象的怪異形式結案,害得木場這個月整月都在處理善後。

那是讓木場感到很不舒服的事件。

因為該抓的犯人已經死了——而且犯人也不是壞人。

對原本是職業軍人的木場而言,終戰代表的不過只是“失去敵人”罷了。

木場有此自覺。

木場並非皇國主義者,也無右派思想。亦從未以歌頌戰爭者自居——但在聽到玉音放送(天皇透過廣播宣布投降)的瞬間,失去明確“敵人”的木場,明顯地感到了迷惘。當然,木場十分清楚戰爭這種行為有多麽愚蠢,也知道和平時代有多麽美妙,但就是無法拂拭這種尷尬感受。

從政治、倫理、哲學方面來說,縱使支持和平時代的理論有多麽正確,也仍是復雜且微妙的。雖不是很明確地知道,但木場也還是了解這個道理。只是,雖說縱使了解了也無濟於事。在木場的眼中,只存在著我方與敵方、善與惡構成的二元論單純結構才是能讓他感到自在的世界。所以在復員後木場選擇了警察做為職業。

警察之職責乃負責取締違法者與制度外的遊離者,並予以指導或揭發。這就是木場所認為的警察。

在此沒有曖昧不明的部分。對警官而言,捍衛法律、遵守法律就是正義。也就是善;同時只有違反法律才是惡,才是敵人。

警官的眼裏就只有守法者與違法者的差別,非常清楚明了。而且,至少在這點上不至於發生像先前戰爭時,明明昨天之前還忌恨為鬼畜美英的敵人,僅隔一夜就變成了良善鄰居的愚蠢事態。

總不可能下達——取消一切罪行從今以後與犯罪者和平共處——的命令吧。

木場如此判斷。

但是木場卻完全沒想到這世上存在著無法憎恨的犯罪者與無法懲罰的惡人,而且實際上這類人還比較多。

木場上次參與搜查的事件非常復雜,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明清楚,就連木場本人也不十分了解,所以才會在善後處理上處處碰壁。

不管說明多少次上司也還是不能接受,該交給檢察官的文件遲遲不肯批準。報告書或悔過書之類的也不知重寫了幾次。木場生來不擅寫文,總是搞到加班。原本習慣操勞身體的木場,如今為了寫文件,甚至連想出外活動筋骨也不成。

這樣過了一個月,疲勞到達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