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章 噩夢

  01

  我帶上了鑰匙,因為我可能很晚才回來。關上前門的時候,我莫名地感覺到危險,我在心裏自嘲了一番,可是那種令我毫無理由地、感到不安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我觀察了一下四周:濃霧限制了路燈的光芒,達內利家的房子顯得更加陰森恐怖了。我把目光停在了那棟建築的高處,試圖尋找出一絲光線,但什麽都沒有,整棟房子都被黑暗所籠罩。

  我搖了搖頭,推開了院門,朝著土路走去,一邊走,一邊試圖整理自己的思緒。

  通常情況下,最簡單的答案,就是最佳的答案……想想看……達內利夫人自殺了,她的丈夫因此失去了生活的樂趣,他的理智動搖了,然後,就有人聽到了頂樓上傳來的腳步聲,還看到裏面閃爍著微光。在伊麗莎白之前,已經有人向我提起過頂樓上的燈光,亨利就是其中之一。他還曾經問過約翰,約翰顯得很驚訝。因為約翰很淸楚,自從他的母親死後,就沒有人去過頂樓。

  那麽,答案就非常簡單了。借著夜色,維克多走進了“遭到詛咒的房間”,希望在那裏找到妻子的幽靈,可憐的家夥……

  我能夠想象得出那個場景:維克多戴著睡帽,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手上拿著一支蠟燭,步伐顫抖著,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他不願意承認妻子已經死了,他想要去和妻子見上一面。啊,是的,就是這樣的,八九不離十。

  我已經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離,到了懷特家的門口,按照習慣,我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亨利很快就來開門了。

  “詹姆斯!你來得正好。我一個人正覺得悶得慌。”

  亨利的身材矮小,但是肌肉異常發達,於是,他的外形看起來有些臃腫。他有一張大臉,頭上是濃密的卷發,頭發中分,表現出堅定且熱情友善的品性。

  我們熱艦握手,然後他帶我進了客廳。

  “說實話,我也覺得很悶。”我盡量用自然的口氣說,“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應該幹什麽。”

  “巧合無處不在!”亨利一邊說,一邊友好地向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朝他會心地一笑,然後,坐在一把扶手椅裏。

  我對於自己的謊言稍感羞愧。

  亨利朝酒櫃走了過去,我聽到他抱怨說:“唉!這個壞蛋!他又把最好的威士忌,藏到了桌子裏面了。”

  所謂的“壞蛋”就是他的父親。然後他猛拉了幾下那張桌子的把手。

  “用鑰匙鎖住了!太過分了!……在自己家裏還防賊!不過,這算不了什麽,他以為這麽個小鎖頭就能擋得住我……”

  他拿起一根曲別針,輕輕一捅,就打開了小門,亨利靈巧的手,能夠輕易地打開很多門鎖。我還記得,他第一次開鎖的情景——為了得到他的母親鎖在壁櫥裏的果醬。

  “為了這個讓人憂傷的秋天的夜晚!”亨利舉起一個酒瓶,得意地說。

  “要是你的父母,突然回來了怎麽辦?如果,你的父親看到你劫掠他的私人藏品,他肯定不會開心的。”

  “我們喝的這種酒,他根本不喝的。他那一把年紀了,應該控制飲酒了……好了,我去找雪茄,你給我也倒上一杯。”

  “一指的高度?還是兩指?”我神情嚴肅地問。

  “你自己估摸著辦吧……”這個意思就是說一滿杯。

  亨利的背影消失的時候,我擔當起了司酒官的職責。接著,我又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了一份雜志,然後陷到了扶手椅裏,在雜志內頁的邊緣上,有很多用鉛筆寫的評注,它們引起了我的注意,

  “亨利,“他回來的時候我問,“你喜歡對雜志上的文章進行評論?”

  “嗯。你不這樣嗎?”

  “什麽意思?”

  “閱讀的時候不做筆記,是很荒謬的,就像吃下了東西,卻不消化一樣。”

  我耐心地等待著他向我解釋這句話的含義,他笑了。

  “這是我父親的名言,他整天重復這句話,都把我煩死了……啊!我可以向你保證,作家兒子的日子非常不好過!有時候,他連續兩、三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有時候,他又誇誇其談,同時,還寫很多和我們的話題完全不相幹的筆記。我的母親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可是我,說實話,這讓我很煩躁。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