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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凡把手裏的書放了下來,忽然問了一個問題:“除了歐洲的食人族,真還有人知道怎麽把人肉煮得美味嗎?”

“啥?”

“什麽?”

跟他同一個刑警小組的李其與秦愛冉均異口同聲,納悶,秦愛冉看到劉安凡放在桌面、那本叫《食欲百道》的書,明白過來,笑了,“書裏的東西又惹著你了?”

“這裏有個人,說是什麽老饕,一生追求各種美食,但是呢,嘗遍美食後,再也找不到他沒嘗過的菜肴了,老饕的這種欲望漸漸得不到滿足了,於是開始精神萎靡,對人生失望,打算選擇去死,而後他妻子為了挽救老饕,於是割肉喂夫,老饕嘗了以後,驚為頂級珍品,當得知是妻子用自己身上的肉烹飪的,竟然大為感動,於是選擇不去死了。”劉安凡說得飛快。

“這故事聽著很正常啊!”李其插話道,“妻子那麽做確實讓人很感動。”

劉安凡不說話,盯著李其,秦愛冉拍拍李其,讓他別插嘴,而後沖劉安凡點頭:“你繼續。”

“這存在著一個邏輯問題。老饕之所以是老饕,肯定是品嘗過許多味道一流的珍肴佳品,怎麽他一嘗妻子做的那道菜就覺得味道好極了呢?”

“他妻子是做菜高手不行嗎?人肉就是味道好極了不行嗎?”李其說著,舔了下嘴唇,去看自己的光胳膊,似乎在考慮自己的肉好不好吃,神情有點駭人,秦愛冉不得不再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啊,首先,是老饕的話就應該知道,不管食材再怎麽好,也得講究一個烹飪方法,決定烹飪之前如何處理食材,然後選擇是煮是燉,是炒是煎,是燜是焗,都要根據食材的特性、還有食客的要求來做,所以同一個食材會有不同的做法,如同雞肉,我們可以做出白切雞,醬油雞,葵花雞,辣子雞等等。不僅如此,主料食材還得跟其他作料食材講究搭配,比如說,甲魚不能與莧菜同煲,吃了會肚子痛;雞肉不能炒芥菜,吃了會傷元氣;豆腐其實不宜跟菠菜熬湯,不然很容易‘冬瓜豆腐’。再加上老饕肯定是挑剔的,妻子若是烹飪自己的肉時,要是隨隨便便做的話,絕對滿足不了老饕。”

“那你的意思是?”

“所以故事不就缺少邏輯了嗎?就算妻子是做菜高手,我們假設老饕正是因為這一點跟妻子結婚的,現在妻子遇到了一個難題:她眼前是她——不,還有其他正常的人類都不會遇到的食材,她要怎麽做才令老饕吃了滿意呢?”劉安凡坐正了身子,問秦愛冉,“愛冉,你學做一道新菜,需要多少次?”

“我手藝不行,按照食譜的話,一般五六次才能做得好吃,很多時候做了七次八次都是失敗的。”

“對,普通人按照食譜,也要嘗試多次才能做成功,這個成功當然指的是味道一流,因為烹飪過程中還會出現很多不可控因素,比如火候啦,調味啦,時長啦,等等等等,所以我們普通人經常沒辦法一次成功。老饕的妻子比普通人的廚藝好,但也必須有這個嘗試過程,對吧,她的食材我們可以比做是,三文魚吧?三文魚的肉質味道好吧?但是,世界上的廚師剛開始嘗試做三文魚的時候我敢保證很少有人是一次就做成功的。”

“所以,你的重點是?”

“老饕之所以是老饕,是因為他口味特別刁,比普通食客的要求更高,綜合以上因素,妻子沒可能一次就把食材做出令老饕滿意的菜的,因此,她可能嘗試了一次兩次三四次甚至更多次,選擇了用燉用炒用煎用燜用焗等等烹飪方法,才能夠做出令老饕感動的菜品的。”劉安凡豎起手指敲打著那本《食欲百道》滔滔不絕,“這麽算來的話,妻子從她身上割下一塊肉是遠遠不夠的,她還必須割更多的肉,才能進行多次嘗試,做出絕味的菜肴讓老饕滿意。但是,要是她在自己身上真割下了那麽多肉,她或許早就因為疼痛送進了醫院,或流血過多而死了,怎麽可能還會做菜給老饕?”

“我知道了,她拿的是別人的肉?”李其一拍膝蓋。

“對,我懷疑這妻子是個殺人兇手。”劉安凡一本正經地說,“她壓根沒割肉喂夫,她是殺了其他人取了死者身上的肉進行多次嘗試後才做出了成功的菜肴給老饕的,老饕壓根兒不應該感動,而是應該把她送進我們局子裏。”

秦愛冉搶過了劉安凡手裏的《食欲百道》,快速地瀏覽完,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一個故事,就被你的歪理給毀了。”

“啊,我說的可是事實。”劉安凡擺擺手,神情相當嚴肅,“這些人啊,以為這是什麽青菜蘿蔔啊?亂燉做菜下湯煎藥,要遇上個搭配的習性相沖相克,有他們好受的。”

“劉安凡!”外頭有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