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行人騎馬出關,從大同到威寧海子的距離其實並不遙遠,快馬加鞭的話,不到半日便可到了。

汪直只帶了一個叫衛茂的人,那是他身邊除了丁容之外的另一個親信。

這衛茂先前唐泛他們也曾見過,就是在幾年前,他們去查南城幫時,查到了一處青樓,當時衛茂作為西廠掌刑千戶,一出手就將那青樓老鴇等一幹人全給鎮住了,後來汪直奔赴大同,便將衛茂也給一起帶了過來。

此人做事心狠手辣,對汪直也忠心耿耿,被汪直倚為左右手,當然,在丁容的事情之後,汪公公如今對著身邊的人都帶著幾分保留,任是對誰都不敢傾盡全部的信任了,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隋州則帶了兩名叫韋山和盧衍的錦衣衛,另外還有唐泛,杜瑰兒,沈貴,孟存和一名士兵,以及神棍出雲子。

說來也巧,孟存正是當時七名幸存士兵中的其中一個,而且還是官職最高的那個。

唐泛看到孟存時,還結結實實愣了一下,還是孟存苦笑著對他道:“唐大人,隋大人,咱們可真是有緣啊!”

除了他之外,汪直還找了一個普通士兵,同樣也是當時幸存回來的七人之一。

唐泛扭頭看汪直:“你怎麽沒說是他?”

汪直理直氣壯:“我怎麽知道你不知道是他?”

唐泛無語地瞪了他一眼,眼見另外一個士兵一臉不安,便開玩笑安慰他道:“不用擔心,你上次既然可以平安歸來,這次也是可以的,再不濟,這裏還有許多官職比你高的人,若真出了什麽事,也不止你一個,你也不算虧了!”

但那士兵非但沒有因為他的安慰而放松下來,反而越發惶恐了:“大人,那地方確實很邪乎,我們上回能回來,還多虧了孟把總及時下令撤退,這回可不敢保證啊!”

孟存笑罵一聲:“行了啊,別說喪氣話,我老婆孩子都還沒娶呢,你好歹連孩子都生了,咱們當兵的不就是要聽從命令嗎,別一副娘兒們的樣子,不倒黴都被你說倒黴了!”

那士兵被他一罵,撓撓頭,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倒沒再說喪氣話了。

孟存上回被杜瑰兒那箱子砸了一下,被大夫診斷為骨裂,如今養了這麽些天,也可以不用拄著拐杖走路了,不過這一趟大家都是騎馬,影響並不大。

沈貴不必提了,他到現在還哭喪著臉,一臉死了爹娘的表情,一千一萬個不情不願。

出雲子其實心裏頭也不大願意走這一趟,但他先前表現得一派高人風範,要是不樂意過來,估計留在大同城內面對王越也沒什麽好果子吃,所以汪直一說,他略略想了一下就答應了,還帶了一大堆家夥,全部是朱砂符紙……

以及一小壇子黑狗血。

所有人裏,或被迫來,或不得不來,唯一一個主動要求跟來的例外,卻是杜瑰兒。

尋常閨中少女,這等年紀,又有殷實的家境,一般都是待在家裏被千嬌百慣,含羞待嫁,但杜瑰兒非但拋頭露面出來幫忙父親經營醫館,還曾親自帶人出關采藥,遠至威寧海子北邊的蠻漢山腳下,這雖然是在邊城,禮教遠比江南甚至北方都寬松,然而像她這樣的依舊罕有。

一方面,杜瑰兒也來過這裏,認識路,跟沈貴、孟存及其手下士兵一起,四個人到時候所指的方向,可以相互驗證,減少隊伍迷路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其實隋州心底並不如何信任這個少女,總覺得仲景堂在這樁案子裏邊扮演的角色過於微妙,縱然沒有證據,杜瑰兒也有不小的嫌疑,與其讓她待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還不如放在身邊,也好就近監視。

不過這番心思看在旁人眼裏,自然也有了別樣的解釋。

起碼像孟存和汪直等人,就都覺得隋州對杜瑰兒有那麽幾分意思。

閑話不提,幾人出了關外,一路往北走,頭頂晴空朗朗,風和日麗,連帶山巒起伏也成了壯闊的景色。

只不過人人都存著一份心事,也沒有多少閑工夫去欣賞,驅馬前行,雖然談不上飛馳前行,但也絕對不慢。

等到快接近威寧海子的時候,前方探路的韋山一個手勢,眾人就都逐漸慢了下來。

卻見韋山策馬回轉稟報道:“海子就在前方,並無異常。”

果然,過了一炷香左右,一個壯闊如海的湖泊就進入所有人的視線。

在大同一帶,是很難見到如此大的湖泊的,雖然心理上知道它明明只是一個湖泊,但乍然一看,大家仍舊忍不住從心底嘆了一嘆,也難怪當年蒙古人要將它命名為海子,對於沒有看過海的人而言,這確實就相當於他們心目中所向往的海了。

陽光照射下,湖面泛著粼粼波光,幾只水鳥掠過,又被唐泛他們的馬蹄聲驚走,留下一串拍打翅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