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韋家的案子確實遇到了瓶頸。

韋家小兒從活著到被發現死亡,只有短短一盞茶不到的時間。

但對於一個嬰兒而言,一盞茶足以做許多事情。

照顧韋家小兒的三個人,乳母胡氏,丫鬟小露與小霜,她們當時都不在場。

隔壁就是生母李氏的屋子,但是那會兒李氏剛出了月子,正在外面與其他韋策的妻妾一道,忙著應酬女客,她也帶走了身邊得力的人,隔壁屋子就剩下兩個小丫頭在看門,案發時她們正坐在內屋說話,並沒有看見外頭是否有人出入隔壁。

於是難題就來了,照顧韋家小兒的三個人,經過翁縣令調查,她們與柴氏是毫無關聯的,其中乳母胡氏還是孩子生母從娘家帶過來的,屬於李氏的心腹,她們根本沒有道理說謊,也沒有道理作案,更不可能存在受柴氏指使的情況。

既然如此,那麽殺了韋家小兒的會是誰呢?

柴氏?還是韋策的其他妻妾?

這總不能憑空猜測罷。

不管翁縣令如何逼問,柴澤只承認自己殺了韋朱娘,卻始終不肯承認殺了韋家小兒,柴氏更是一口否認,說自己只是利用韋家主母的身份為柴澤提供了一些便利,絕對沒有對韋家小兒下手。

偏偏韋策對這兩人恨之入骨,三天兩頭去找翁縣令,請求他盡快將這兩個人定罪。

翁縣令為此頭疼無比。

柴澤和柴氏二人,動機充足,條件充足,甚至連時間上也是吻合的。

如果不是他曾經在唐泛面前說過兇手不止一個的話,翁縣令還真想就此結案算了。

連苦主都認定了兇手,他還折騰個什麽勁?

在這件事上,唐泛愛莫能助。

他再聰明,那也是建立在細心觀察的基礎上,旁人只見他斷案如神,就以為他如何聰明,然而這世上哪來天生就會斷案破案的人,大家都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科舉考的是如何把八股文做出朵花來,可沒考怎麽斷案,怎麽治河,怎麽賑災,怎麽但凡那些做出一方成績的官員,無不都是後天憑著興趣愛好與求知欲自己去摸索的。

韋家的案子,其實嚴格來說應該是兩樁案子。

一樁是韋朱娘的死,現在兇手已經確定下來了,也可以算是結案了。

另一樁是韋家小兒的死,大家都覺得也是柴澤兄妹倆幹的,但他們堅決否認。

如今線索太少,沒頭沒尾,翁縣令沒有頭緒,唐泛同樣沒有頭緒。

所以聽了錢三兒傳回來的消息,他並沒有貿然插手幫忙,而是繼續待在賀家,為自己姐姐和外甥能夠早日過上清靜日子而努力。

賀澄聽說舅舅要帶他出門逛集市,高興得不得了,小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歡欣鼓舞,令唐瑜見了更是酸楚不已。

若說唐瑜起碼嫁入賀家之後,起碼還過了幾年夫妻恩愛的日子,這小賀澄卻是從懂事開始,就很少感受到來自父親的關愛。

原因無它,那時候賀霖屢試不第,整個人的性情已經逐漸發生了變化,變得越發陰沉易怒,就連兒子的出生也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喜悅。

唐瑜畢竟是女子,不可能常常帶賀澄出門,小賀澄便只好困在方寸天地裏,平日見得最多的,來來去去無非就是那些人。每回跟父親一起,不是被無視,就是被訓斥。

照唐泛說,賀澄這性子沒有長歪,已經算是萬幸了。

香河縣不如京城繁華,不過每逢初一十五,這裏都會有廟會,因為縣城近郊的出雲寺香火旺盛,連帶也帶動了周邊一系列營生,吃喝玩樂的,趕集上香的,擺攤算命的,也算是十分熱鬧了。

這一天,縣城裏的大姑娘小媳婦會到出雲寺去上香,有些為了搶頭柱香,甚至半夜就過來排隊了,大戶人家帶了成群的丫鬟下人,浩浩蕩蕩,平民百姓沒那個條件,頂多就是攜老扶幼,不過即使如此,街道上也人滿為患。

今天是七月初一,又因為臨近七夕,上香的人就更多了。

尤其是那些家裏還有待嫁閨女,或者兒孫到了適婚年齡的,無不想到去跟菩薩求個姻緣,甚至還有不少有了意向的人家,直接就將寺廟當成相看的地點,帶著女兒/兒子,以上香的名義,假裝不經意地偶遇,既可以讓小兒女彼此相看,混個臉熟,又不違背禮法,實在是一舉兩得。

為此官府不得不派出衙役來維持秩序,以免發生因為人太多而導致的踩踏事件。

賀澄從一出門到現在,小嘴就一直處於微張的狀態,沒有合攏過,腦袋轉來轉去,令唐泛不由得為他的脖子擔心。

若是此時有只蒼蠅飛進嘴裏,估計他也是不知道的。

唐泛見了就忍不住逗他:“七郎怎麽說也是在香河縣土生土長的,難道竟然沒有來過這裏嗎?”

賀澄顧著看那些新鮮的玩意,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對舅舅的問題,也只是胡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