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唐泛走了過去:“阿冬,你怎麽了,進來說話罷。”

阿冬一張小臉全部皺了起來:“唐大人,這是太太讓我送來的荸薺糕和豆腐卷。”

荸薺糕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四方形,半透明的糕點裏頭嵌著一粒粒荸薺。

豆腐卷則是薄薄的雞蛋皮裏頭包著蒸熟的糯米香菇和豆腐丁,再用豬油煎過一遍,外邊焦黃,裏面軟糯噴香,令人看著十分有食欲。

唐泛看了一眼,籃子裝得滿滿的,不由調侃道:“今日你怎麽不偷吃了?”

阿冬唉聲嘆氣,大義凜然地表示自己也不是只會偷吃的:“再過兩日我恐怕就沒法過來給您送點心了。”

其實唐大人雖然是個吃貨,但他生性隨遇而安,並不會對生活質量太過苛求,有則最好,無也沒所謂,所以聽了阿冬的話,他只笑道:“怎麽,你犯了錯,要被禁足了?”

阿冬搖頭:“不是,不是,聽說是老爺要帶著他在外面新納的小妾回來,太太很不高興,而且阿春姐姐說,到時候老爺回來,家裏就不是太太做主了,我們要出來也不是很方便。”

唐泛很奇怪:“就算你家老爺回來,她不也還是一家主母嗎,怎會連送點心這種小事都沒法做主?”

阿冬托著下巴:“我也是聽阿春姐姐說的,她讓我不要隨便往外說,您聽了之後也不能告訴別人喔!”

唐泛拈起一塊荸薺糕放入口中,心說李家廚子果然水平一流,一面逗她:“那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我怕我會忍不住說出去的。”

古人早熟,小姑娘正處於八卦活躍年齡,巴不得有一個人一起分享,怎麽可能會不說,見唐泛拒絕,她將小臉皺得緊緊的:“那,那您不要跟我認識的人說,別人就不會知道是我說的了!”

唐泛撲哧一笑:“好罷好罷,你要說就快說。”

阿冬道:“我聽阿春姐姐說,太太嫁到李家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所出,就連麟少爺也是老爺的妾室生的,因為這件事,老爺還總威脅說要休了太太,只是因為太太娘家有遠親當官,所以老爺一直有顧忌,這次老爺要帶回來的小妾,聽說已經有身孕了,所以太太這段時間都很不開心,連我們做事都要低調幾分,阿春姐姐讓我今天之後就先不要過來送東西了,免得被老爺碰見,生了誤會,到時候也沖撞了您。”

唐泛訝異:“就算如此,但你家主母在李家當家這麽多年,你家老爺遠行經商,她又為李家操持家務,你家老爺怎麽可能對待她如同婢仆一般打發,想休就休?”

而且就他見到的李家太太,也不像那種沒有主見,任人欺淩的人。

阿冬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聞言有點茫然,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阿春姐姐說,很久以前太太娘家那邊出了點事,需要一大筆錢,別人都幫不了忙,只有我們家老爺將積蓄拿了出來幫助太太娘家,後來因為這件事,家裏變得很窮,老爺沒法繼續讀書當官,所以太太心裏一直覺得虧欠了老爺。”

照理說,下人是不能嚼主人家的舌根,還將這種內宅私事到處去說,不過一來阿冬還小,又把唐泛當成自己人,二來最近她也是因為覺得李家的氣氛很壓抑,才禁不住向唐泛偷偷吐槽。

唐泛恍然,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之前他看那李漫又是納妾又是打算休妻的,難免會想起鄭誠和鄭孫氏的事情來,但現在看來,李漫當年能夠為了幫妻子娘家而散盡家財,也算十分仗義的了。

有前因必有後果,假如阿冬說的是真的,同為男人,唐泛不難理解李漫的心理:科舉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比命還重要,當年夫妻情深的時候,他能夠為了妻子娘家而拿出大筆家財,結果因為生計問題不得不放棄讀書,改行經商,但隨著時間的轉移,夫妻感情慢慢變淡,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當年沒有繼續讀書參加科舉的決定是多麽錯誤,商人再有錢,畢竟社會地位還是不如讀書人那麽清高,所以李漫心裏後悔,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一味付出,不求回報。

不過說到底,這些都是李家的家事,跟唐泛沒什麽關系,唐大人也就是聽一耳朵八卦,順便腦補一下李漫的心路歷程,對阿冬這種小姑娘,他當然也不會發表什麽議論,反而道:“阿冬,你對我說說也就罷了,不可到外頭去亂說,不然被你家老爺太太發現了,可有你的苦頭吃了。”

阿冬點頭如小雞啄米:“除了您,我誰也不說!”

唐泛又拿了一塊荸薺糕放入嘴裏,點點頭:“這就對了。”

他素來沒什麽架子,就連阿冬這種小姑娘相處幾天之後,私底下也能如此隨意了。

阿冬這才意識到他嘴巴一直沒停過,把籃子拽過來一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