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下相談(第2/2頁)

可現今看來,當真是沒有了,書予苦笑。總怕蘇遙生會因為賭氣做出不理智的選擇,但似乎自己就是蘇遙生的那片逆鱗。所以,長寧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月之後。

一紙奏折震動朝野,璟的北境大旱三年,在老天爺賞飯吃的古代,大旱等於暴動。除了祈福祭祀,朝廷對此沒有太過奏效的辦法。於是,上不得捐稅,腹不得飽饑,流民叫苦不叠,邊境成了一座空墻,幹脆連墻也被遊牧的強盜推翻了。

這一團糟的局面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旱,便是誰人來了也無藥可救的。每年朝廷裏發派的救濟銀糧不計其數,都是以石投海,毫無起色。這件事成了苦差,皇上幾次三番對峙朝堂,竟無一人有良策來收拾這爛攤子。

唯有長寧托了一人,就是蘇家的蘇令卿。蘇令卿將長寧托人寫好的文書當堂上奏,一條條一句句,無人能駁。長寧自請代天子鎮濟,還說經高人指點真龍血脈祥瑞,唯有皇脈親臨可以解大旱之苦。這樣的苦差,是沒有一位皇子肯出頭的,所以在無一人肯擔當重任的時候,當朝果然一邊倒的推擁了長寧公主。

皇上之後發了好大的火氣,下朝時留下蘇令卿,召見長寧,將兩人狠狠地痛罵了一頓,可君無戲言,長寧一介女輩,竟要長途跋涉,去北境賑災?!

長寧被皇上罵的狗血淋頭,可還是笑了,她望著父皇,跟父皇說:“錢糧兵都是國之根本,落了旁的人,不能令父皇安心。長寧去,父皇可安。”

所以一夜之間整個皇城傳得沸沸揚揚,破天荒,璟的皇帝第一次不用“公主”作為封號。至此,長寧公主,賜封獻平君長寧,封俸米一千石,俸銀一千五百兩,與皇子同俸,賜府邸一座,由皇帝親筆

而書“長寧府”。

書予苦笑,她的本意不是為了出盡風頭,她不是長寧,她做不到遊刃有余。所以她選擇遠離皇城,一方面她可以繼續做自己,即使將來回京,大家也能坦然接納她突然改變的性子,認為是錘煉的結果。另一方面,蘇遙生不用再看見自己,她可以冷靜的去做選擇,這樣對自己,對遙生都好。

諾達的皇城,蘇遙生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可她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她跑去問阿爹,蘇令卿認了,說是長寧公主命令他不準說的。

蘇遙生卻真真是傻了眼,上一世,長寧也是憑借此事名聲大振。可她那時死守皇城,因為風雲變幻不過瞬息之間,離了京的皇族就等於是離了權的皇族。更何況此時的長寧,羽翼未豐,她拿什麽來賑災戍邊?曾經的長寧懂這個道理,所以她蟄伏不發,拼命守住這一方天地。可重生一世,長寧她究竟怎麽了?成帝不是她心中的執念麽?她竟然當真都棄了這些?!

離京的那一天,送行的隊伍浩浩蕩蕩,治邊安流民是眾望所歸,蘇家也不例外前來送行。

直至離別這一日,蘇令卿仍然以為自家的女兒遙生與獻平君長寧是難能可貴的摯友,所以蘇家的隨行禮最為隆重,獻平君風光正盛,而遙生依舊坐了長寧的公主攆,十裏長別。

“遙生,回吧,再遠了路不安全。”長寧照舊坐在離遙生最遠的角落裏,瘦瘦小小,梳著公子髻,卻一臉謙和,像是如負釋重。

一路無話,蘇遙生坐得安穩,她不想與長寧講話,生殺大仇,她沒那麽豁達,可就是不肯起身,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何。

“長寧,走了就別回來。”蘇遙生幾乎忘記了如何與長寧相敬如賓,隨著那些痛苦的回憶,每一句話都會變成最鋒利的刀。

“好。”長寧依舊木訥,含蓄的笑掛在唇邊,卻盡是苦澀的滋味,像是別人羞辱她也聽不出。長寧的木訥反而令蘇遙生生了氣,可究竟是氣長寧還是自己,遙生說不清楚。

十裏,不多也不少,當隨行的小廝請了話。長寧點點頭,喝停了行隊,一月的時間,她的腿腳仍是好的不利索,曲著膝蓋,笨拙的下了攆車,卻沒來攙蘇遙生。

人的詫異目光之下,長寧生疏的翻上馬背,所有人都驚了,就連蘇遙生也有些生氣,她冷著聲在一片嘩然之中吼了長寧:“莫要胡鬧!”

那翩翩少女仍是望著她木訥的笑,深深一樣,似要將遙生刻進骨血裏,“十裏太長,是長寧欠下的,該當如此。”

獻平君的話就是命令,所以行隊當真就這般浩浩蕩蕩的遠去。長寧走了,留下蘇遙生和公主攆,一去不回頭。

當送行的百姓散去,蘇令卿家的掌上明珠又乘著公主攆回到皇城,至高的禮遇,風光正耀。長寧不知道那個向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蘇遙生此刻是否會覺得開心?

一家人歡天喜地,蘇令卿甚至激動的認為,蘇家與獻平君交好,前途一片光明!卻只有蘇遙生一人不見笑意,閉了眼,腦海裏盡是那一瘸一拐的背影,蘇遙生覺得自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