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4頁)

隨後的幾個月,宴語涼傷勢反復,一直不醒,幾次瀕死。

他一直在明滅的希望與萬丈深淵的絕望之中掙紮。

阿昭以前嫌棄過他瘋,可他其實根本沒見過他最瘋的樣子。那三個月莊青瞿才是人生最瘋,除去禦醫他不許任何人進楚微宮,不許任何人探聽皇帝的境況。

他手握軍權、把持朝政。每天心情惡劣,把一大堆人不聽話的人扔出京城。

他在龍床上栓了利刃,把楚微宮的上了鎖。

他每晚守在龍床邊,一遍遍撫摸床上人灰敗的臉,疲倦凹陷的眼眶。他不懂,這個世上,怎會可以人如此決絕、如此殘忍、如此可恨。

他第一次覺得,這就是最後了。

他不會再給這個人任何翻身的機會。

他要他活下來,殘了也好傻了也好,他都要。他要從此將他關在宮裏,鎖著他,逼他、吻他、抱他、一遍遍溫柔地折磨他,直到他肯好好正視一直掩藏的心意。

阿昭是愛他的。

沒有一個合格冰冷的帝王會昏了頭,不惜生命去救下一個不愛的人。

阿昭視他若生命,他不接受任何以外的答案。

他要他活著,若是最後阿昭還是死了,他就陪他一起。莊氏在鹽海城有隱秘的祖地。他會帶他去,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才不給他進皇陵,他要纏著他的手腳、跟他進同一口棺材,永遠據為己有,你中有我永不分離。

他親吻他的指尖,他想很多人都以為他瘋了。

他就要這麽瘋下去。是他摯愛的陛下,最好的阿昭,把他逼上的不歸路。

……

有什麽溫暖的東西鉆進被子,熨帖了過來。

胸口的隱痛被驅散,安心又踏實。

莊青瞿終於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裏脫離,安穩地睡了一會兒。再度睜開眼睛時,有人暖乎乎的趴在他身上、枕著他的肩胛。

天都黑了,綴滿星辰。

他不高興。有些人還知道回來啊……

沐浴過後的身體暖暖香香的。溫暖的心跳,一下一下隔著薄薄的布料有力地傳過來。

莊青瞿悶悶的。卻還是張開手臂把人緊緊摟住,不夠,在他的發頂又親了一下。

懷裏人像是睡著了,沒有動。

但他沒有睡,莊青瞿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貼裏濕了一片。他把人抱得更緊了,他倒寧可他像以前一樣嗚嗚嗚嗷嗷嗷的,也不想他這般咬著牙隱忍不出聲。

他還是喜歡他嗚嗚嗚嗚嗚。

老宴家本來就都喜歡鬼叫鬼叫的。英王也喜歡鬼叫,英王妃天天嘻嘻嘻,郡主喜歡嚶。

又何必壓抑自己的天性。

他其實也更喜歡年少時和失憶後,那個總是活潑開心的阿昭。

他用指尖去替他拭,宴語涼吸了吸鼻子,躲了一下。

錦裕帝小聲道:“你終於肯醒了。”

“嗯,醒了。”莊青瞿用力摟了他一下,“過來,給我好好抱一抱。”

他聲音溫柔又無奈,收緊雙臂將人嵌入骨血,又去吻懷裏人的額角、臉頰。吻到淚痕鹹鹹澀澀。

他不問他哭什麽,卻問他:“阿昭這一下午,都去了哪兒逛?”

宴語涼沒去哪裏逛,他只是洗完之後在溫泉旁邊磨蹭著發了好一會兒呆,一直發到了夕陽西下。

想回來,又不敢回來,就那麽拖著。

莊青瞿心疼又好笑:“阿昭還是……害怕同我解釋不清家父當年的事?”

宴語涼抵著他的胸口,微微搖頭。

他以前怕。那個時候的大夏一步不容差池,半點撐不起無法完全確定的人和事。那個時候他與小莊也都還年輕,有太多的不確定,他真的不敢冒那個險。

可如今,他靠在嵐王溫暖懷中。

他們之間已有了堅固不破的信任,再也不怕。

可還有其他很多事。

很多事,開不了口。

要他怎麽跟嵐王說,當年的錦裕帝事事努力權衡,權衡不了就折衷,折衷不了就去騙,可當騙都騙不了的時候……

他那時想的是,事已至此。

既說不清,又不可控。

事已至此。

那他此生也就只能對不起小莊了。

少年熾烈如火的真心又怎麽樣?澆熄就行,扼殺就行。他不難過。

他許莊青瞿在朝為官、建功揚名。但他同時更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壓制、操控,這樣哪怕有朝一日莊薪火的事再被翻出來,又或者再出了什麽別的意外,莊青瞿也不會有還擊之力。

他看得到小莊委屈憤怒的眼神,他能承受他壓抑著恨意與失望的親吻。

沒關系。

因為他從來沒有指望有朝一日能再和小莊在一起,沒有指望他能再紅著臉、微微羞澀地問他可不可以親親。

他沒有指望小莊會原諒他。

莊青瞿沉默著。

半晌,他撫了撫懷中僵硬的人,聲音無奈又心疼:“傻阿昭。”